“但是,功是功过试过,功过不能混淆!苏任有功不假,陛下简拔其于荒野之中,从一微末商贾,成为如今我大汉朝手握重兵大将,更以万户侯待之,不可谓陛下赏赐不厚,不可谓陛下对其不礼遇,然苏任不思报效朝廷报效陛下,犯以官职不合心意而撕毁圣旨,更有甚者竟然殴打传旨内侍,足见其对陛下多有不满。”
稍微停顿一下。王温舒扫视一圈,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冲着窦婴淡淡一笑:“另,苏任抗旨以不是一次,远的不说,两年前苏任奉旨回京却不回长安,而躲在家中,陛下念其稳定西域之功不曾追究,只派内侍将其捆到宫内薄使惩戒,然陛下又委以重任,谁成想现如今其手握重兵继行不法事,言者心痛,听着更心痛吧?”
没人回答王温舒,虽然王温舒为此次廷议做了论调,但是意思也非常明显,那就是苏任要谋反,而且有谋反的本钱。在场这么多人,很多人都多多少少和苏任有过接触,说苏任持才傲物他们信,说苏任飞扬跋扈他们也觉得可以,但是说苏任谋反似乎略微有些牵强。
见没人说话,王温舒又咳嗽一声:“咳!骠骑将军一项气敖,却也才学俱佳,然朝中诸公有不少和骠骑将军更是多年好友,或多或少都和骠骑将军有过交割,更有人得过骠骑将军帮助,还有人是骠骑将军学生,这些人要维护苏骠骑无可厚非,可诸公不要忘了,尔等乃是汉臣,岂能不替陛下分忧,不为我大汉张目?”
“有人会恨我,甚至因此番言语向杀我者恐怕也不是少数,但作为汉臣自当行臣子之事,我为御史中丞有监察百官,风闻奏事的权利,只要不死,该说的话要说,该做的事也得做!我王温舒一腔热血只为陛下,为大汉而流,并不觉得可惜。”
“今日议罪,御史中丞王温舒奏对陛下,骠骑将军苏任目无君上,撕毁圣旨殴打传旨内侍,有理有据,按大汉律当腰斩于市,并夷灭三族!”最后一句话,王温舒说的斩金截铁,不等旁人反驳,转身向龙椅行了个大礼,依旧昂挺胸传过百官群,走回自己的位置。
王温舒的话不长,语言也不是多华丽,却每一字每一句都直接戳进苏任的死穴,让人听上去毫无反驳之力,更没有反驳的理由。
屏风后面一连传出三声清脆的铜钟声,整个大殿中嗡嗡声好久都在回档。以往的廷议从来没有听见三声铜钟,没人能猜测出这是皇帝因为高兴而敲,还是因为生气而敲
钟声响过,窦婴终于睁开眼睛,摇摇晃晃的慢慢起身。谁都知道若说朝堂上谁认为苏任是大汉栋梁,非窦婴莫属。先不论当初苏任提醒窦婴躲过武安侯田蚡的凶狠攻击,就这几年两人一个在外一个在内,相得益彰将大汉治理的蒸蒸日上,就能看出两人默契的配合与往年之交的情义。
窦婴从怀中掏出一封奏疏,来到大殿正中央,没有看任何人,恭恭敬敬的冲着龙椅行了大礼,双手将奏疏举过头顶:“臣启陛下,御史中丞所言臣无力反驳,然臣乃骠骑将军古旧,更有救命之恩,加之臣为相数载毫无建树,今又年老体衰,特向陛下请辞相位,还请陛下恩准!”
一个头重重的磕下去,久久没有起身。窦婴的话刚说完,灌夫也走了出来,和窦婴一样双手举着辞官的奏疏,跪在窦婴身后。两人的话几乎一模一样,不过这也是事实。等两人说完,所有人都看向张汤,若要说窦婴和灌夫是苏任的古旧,那张汤绝对就是苏任的学生。刚才王温舒说的很清楚,朝中某些人包括古旧和学生。
然而让所有人失望了,张汤没有动作,依旧站在队伍里,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既没有出去阻拦的意思,也没有跟着一起辞官的打算。不过有人注意到张汤刚才看了王温舒三眼,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作为廷尉张汤已经奠定了自己心狠手辣的名声,看了王温舒三眼,即便王温舒这次真的能搬到苏任,恐怕也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没有铜钟声,也没人出来说话。窦婴和灌夫举了半天之后将奏疏放在皇位前的第一个台阶上,两人相互搀扶着站起身,目视前方谁也没看,一步三晃跌跌撞撞的走出大殿。众人一直目送着两人离开,那对背影在夕阳下被拉的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