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任也跟着叹了口气:“匈奴是个弱肉强食的民族,他们的上马便是士兵,下马又是百姓,牛羊是他们的粮草,草场是他们的家园,整日里与猛兽为伍,与恶劣天气搏斗,虽然北面我沒去过,却听人说起过,匈奴人打草谷的所过之处,能活下的汉人屈指可数。”
“在匈奴建国以前,草原被大小不同的氏族部落割据,东南西喇木伦河和老哈河流域的,是东胡部落联盟;贝加尔湖以西和以南色楞格河流域,是丁零部落联盟;阴山南北包括河套以南,才是匈奴部落,后來的匈奴国,就是以匈奴部落联盟为基础,征服了上述诸部落联盟、部落以及其他一些小国而建立起來的。”
“第一代匈奴单于头曼统一匈奴各部,却被儿子冒顿所杀,从此之后,匈奴国中的单于继承便与我们汉人的皇位更替一样,无不是血流成河,手足相残,匈奴人比我们汉人更狠,我们汉人为了皇位死的都是皇亲过去,对于普通百姓危害较少,他们不同,不同的部落支持不同的人,要死便是整个部落,这才最可怕。”
于单和淳于意一直盯着苏任说话。特别是于单满脸惊讶,呼吸都粗重起來,过了好久才压下去:“沒想到先生对我们匈奴如此了解,在下佩服。”
“不用佩服,我这也是听來的,匈奴有匈奴的龌龊事,大汉也有大汉的龌龊事,只不过大家都不愿意说,才觉得神秘,往前数两千年,无论是你们匈奴人,还是我们汉人,大家都是中原人,都是夏人,既然同宗同祖,干嘛要你杀我我杀你,”
苏任越说越生气,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生气,对于单道:“你看着吧,现在你们匈奴似乎很凶悍,纵横草原无人能敌,我敢保证不出五十年,将是你们匈奴最难熬的日子。”
苏任看了于单一眼:“若是我沒猜错,你和匈奴单于有很大关系,如果你能回到匈奴,替我给你们的单于带句话。”
“先生请讲。”
“和平共处是不可能了,是时候为你们匈奴的将來打算了。”
于单皱起眉头:“将來,先生的意思是,”
苏任笑了笑,险些将未來生的事情说出來,连忙闭嘴。
淳于意喝了口水,打起了哈哈:“好了好了,说公子的病情,怎么扯到那些事上去了,昨日在这里吃的烤羊不知还有沒有,外脆里嫩,就连我这老头子都能咬动,好久沒有吃过如此美味的东西了。”
于单不好再问,招呼人进來准备酒菜。就在于单的病房里,淳于意笑眯眯的吃着烤羊,苏任对一块牛肉格外感兴趣。在大汉,耕牛那是用來耕田种地的,本來就稀少,杀牛等于杀人,除了在皇宫偶尔能吃上一点之外,其余地方绝沒有牛肉卖。
匈奴人做肉食有自己的一套办法,腥气是重了点,味道却很不错。于单大病初愈不能吃太过油腻的东西,苏任让人给于单炖了一锅鸡汤,就着他带來的糕点慢慢吃。
苏任的那句话一直在于单的心里,却又不能问,如鲠在喉般吃什么都觉得不香甜。吃了几口便示意喂饭的奴仆不想吃了。苏任看在眼里,也不着急,慢吞吞的将面前的牛肉吃干净,找了块麻布擦了擦嘴,端起水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起來。
于单还是沒有忍住,转动了一下身子:“苏先生,你说我们匈奴的将來,难不成大汉皇帝要派兵攻打我们,”
苏任摇摇头:“前些年也不是沒打过,高祖时还差点被你们围死,若不是冒顿单于的阏氏说情,将会是我大汉最大的耻辱,即便要打,也得做好充足准备。”
“那先生的意思是……,”
“你不觉得匈奴太过庞大了些,论地域面积,纵横几千里,可惜人口太少,单于一句话传到最远的一户牧民家中,得一个月,一旦你们内部出现纷乱,先得到消息的和后得到消息的会生什么,匈奴是个部落联盟,前几位大单于还算合格,若是出一个昏聩的又会如何,这些事情太子应该想想。”
于单正低头沉思,突然一句太子,让于单抬起头:“先生所言字字珠玑,于单恳请先生随我回草原,我让单于封……”
苏任摆摆手:“不满太子,我现在是大汉的官,若跟着你去了匈奴,在我们皇帝眼里那就是叛徒,我的家眷朋友怎么办,何况我在大汉混的也不错,这一次就是去会稽上任,封太中大夫领会稽长史,也算高官了。”
苏任笑笑:“以太子的才智,若是能当上单于,匈奴应该无碍,但太子久居汉地可不是个好事,虽然避开了仇杀,却也让人觉得太子有意放弃单于之位,让那些支持太子的人寒心,无论是单于还是皇位都是争來的,太子不可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哪怕是为了您的父亲也应该回去。”
于单还沒反应,他身后的亲卫和奴隶已经激动的红了眼睛。这些人都是于单的亲信,只有于单上位他们才有出头之日。不是沒人劝过于单回匈奴,但于单不愿意。大家都看着于单,等着于单的决定,希望苏任的话能起到作用。
淳于意终于吃完了自己的羊肉,擦了擦手。他刚才一直听着苏任和于单的谈话,一开始,老头觉得苏任是向于单示好,就算不想去匈奴,也是为自己留个后路,必定去匈奴避祸的大汉官吏不是少数。后來听完苏任的话,老头明白了,苏任这小子是一石二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