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昌眼睛一转:“魏其候,老夫在朝数十载,可从來沒听过什么先帝遗诏。”
“柏至候是怀疑这份遗诏是假的,”窦婴瞪着许昌:“先帝诏书宫中自有存档,柏至候一查便知。”
“查。來人,去给我查。”窦氏黑着脸:“先帝是哀家的儿子,他有沒有留下遗诏,哀家会不知道,”
内侍连忙答应一声,快步出殿而去。长寿殿中落针可闻。窦氏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全身紧绷,空洞的眼神望着前方,似乎能看透一切。许昌跪坐在台阶下,低头沉思,忽然间不知道自己该在什么位置上,一边是太皇太后,一边是先帝,他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窦婴站在殿中,看着窦氏,即便窦氏的眼睛根本看不清他,他依然看着窦氏,丝毫不回避。
时间过的很慢,殿外的燥热已经溜了进來,让这间四角蹲着冰块的房间闷热无比。宫人和宫女缩着脖子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他们从來沒见过这样的场面,即便是皇帝在太皇太后面前说话也是小心翼翼,一项温润的魏其候今日竟然这般强硬,谁也沒有想到。
内侍手捧托盘,盘中放着一块绢帛。进门之后偷眼瞄了一眼窦婴,急急忙忙來到太皇太后面前,轻轻的将托盘放下:“禀太皇太后,内档中有先帝给魏其候的遗照,日子是先帝宾天前三天于未央宫中,书写此诏的乃是尚书令。”
“念。”窦氏冷冷的说道。
内侍连忙将托盘中的绢帛拿起來:“朕即将大行,恐大汉江山不稳,魏其候窦婴向來稳重,特赐窦婴此诏,在朕宾天之后,若遇大事可便宜行事,天下诸官,必当以朕之遗命行事,不可违拗。”
内侍念完,轻轻的将绢帛放下,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眼观鼻鼻观心,好像什么事情都沒有生。
“咣当,哗啦啦……”窦氏将几案上的盆盆罐罐全都扫到地上:“真是哀家的好儿子,如此大事都瞒着哀家,这宫中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哀家一心为刘家江山,到头來却是这么个结果,连哀家的儿子都要防着哀家,呵呵呵,罢了,哀家老了,从今往后朝廷之事你们看着办,哀家再也不管了,”
“太皇太后,”许昌适时的站出來,跪伏于地,失声痛哭。
窦婴也连忙跪下:“太皇太后息怒,微臣绝无此意,只是希望太皇太后以天下为重,以大汉江山为重,陛下年幼,若太皇太后放手不管,朝廷动荡,天下失衡,大汉江山岌岌可危,”
“哈哈哈……”窦氏大笑:“是吗,在你们眼中,还有我这个太皇太后吗,”
“太皇太后,”许昌和窦婴五体投地,不敢多言。
“陛下驾到……,”随着内侍的一声呼喊。一名英武的少年,昂阔步进了长寿殿。此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大汉朝的皇帝,被后世史学家认为英明神武的汉武帝,刘彻。刘彻今年十九岁,做了三年皇帝,大事有太皇太后处置,小事他也看不上,整天就领着手下亲卫在上林苑纵马狩猎。
刘彻一身戎装,腰悬长剑,从头到脚更像一名小将军。龙行虎步进了长寿殿,左右看了看,快步來到许昌和窦婴身前,跪倒在地:“孙儿拜见皇祖母,”
窦氏沒有说话,刘彻自己起身,对着宫人怒道:“是不是你们又惹皇祖母生气了,”
宫人、宫女连忙跪倒,浑身抖。刘彻冷哼一声,一指许昌:“你是丞相,你说,谁惹皇祖母生气了,朕亲手劈了他,”
许昌沒敢回答,却扭头看向窦婴。窦婴怔了怔神:“回禀陛下,微臣并沒有惹太皇太后生气,微臣只说因长安百姓对馆陶长公主有怨言,臣以为可将此事交由廷尉处置,”
“胡说,窦太主乃朕之姑母,至亲之人,岂能为了一点小事而交由廷尉,那皇家的颜面何存,”
“陛下明鉴,馆陶公主所犯之罪可不是小事,大罪十条,小罪不计其数,按大汉律……”
“够了,我看你就是公报私仇,前几日姑母夺了你两倾田,你怀恨在心,來呀,将魏其候轰出长乐宫,不得召见不得入内,”
“陛下,馆陶长公主飞扬跋扈,草菅人命,长安百姓怨声载道,微臣不为一己之私,实为大汉江山,”窦婴被士兵拖着拉出长寿殿,依然大声呼喊:“陛下,微臣有先帝遗照,遇事可便宜行事……”
刘彻充耳不闻,转过脸,笑呵呵的对窦氏道:“皇祖母不要生气,孙儿已经替你惩治了窦婴,若敢再犯定斩不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