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时候的胭脂还是一个小姑娘。她最喜欢穿着一件院里阿姨给的白裙子,安静地坐在房间小板凳上,坐一整天,一句话也不说。
所有人都怀疑胭脂有自闭症。
但在孤儿院,没人关心这个。
每天,石龙都会变着花样逗胭脂开心,无论走到哪里都非得带着她。胭脂只信任自己的哥哥。石龙带她去哪里,她就跟在哪里。要么一言不地牵着石龙的衣服低着头走路,要么蹲在某个地方等着石龙回来。哪怕等到深夜。
日子一天天过去,胭脂渐渐大了。她的自闭症状在石龙的努力下,变得比以前好了很多。
但她能接受的,也只是身边这些熟悉的人。
她仿佛永远都有一种不安全感。
因为太过漂亮妩媚,她在脸上画上厚厚的烟熏妆,和兄弟们一起喝酒,飙车,砍人,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是那个疯狂的虎哥。
可即便是在灯红酒绿的热闹夜场里,在肾上腺素飙升的地下赛车山顶火堆旁,在鲜血飞溅惨叫声声的混战中,她也是孤独的。
她和那些刺猬一般的女人不一样。
那些女人或受过骗,或受过伤,敏感而脆弱,总是会在某一刻竖起她们的尖刺,小心而警惕。
胭脂则更像是远远站在冰雪山峰,冷漠注视人间的孤狼。
陌生人甚至连靠近她的机会也没有。
可真正了解胭脂的山猫等人都知道,恰是这样的胭脂,一旦让谁靠近,乃至走进了她的心里,那简直是致命的。
这个傻姑娘会如同信奉邪神的狂信徒一样信任他。
而眼前,这一幕似乎已经生了。
平复了一下情绪,山猫道:“在外人眼里,虎哥比龙哥还烈。我们龙虎的名声,有一大半都是虎哥挣来的。大伙儿敢招惹龙哥,都没人敢招惹虎哥。可咱们还不知道么?没有龙哥,她就只是胭脂。这时候难道夏北不该陪在她身边吗……反正我想不明白。”
“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莫西干开口道,“夏北又没说喜欢虎哥。况且,大难临头各自飞呗。平常在一起玩玩也就算了。真遇见这种动刀动枪还搭上命的事情,那种学校里的学生,有几个有血性的?”
而便在这时候,一个埋着头的弟兄,忽然抬起头,开口道:“我听说一件事。”
“什么?”众人把目光投向他。
“黑魔其实要杀的是夏北,炎王和蜂后,都是他收买的。只是那帮家伙失手了,黑魔才亲自动手,”那人道,“结果……”
一听到这个,所有人都懵了。
“你说的是真的?”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微带颤音。
众人猛地扭头看去,却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胭脂已经走到了门口。她纤细的手扶着院门,面色苍白,摇摇欲坠。
那兄弟点了点头:“其实,道上都传遍了。炎王和蜂后坏了规矩,河马等他们醒了,就去找了他们。听说是下了狠手,后来他们就招了……”
其实不用他详细解释,大伙儿从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已经可以确定了。
当时的情形,有不少人都看见了。黑魔的确是冲着夏北去的。只是当时石龙正好加速撞向了他……
就当众人还没来得及从这个忽如起来的消息中回过神来,只听一阵机车轰鸣,夏北骑着重型机车穿过废弃车间,出现在大家面前。
夏北把车停在小院门口,跟众人点了点头,对胭脂道:“我需要一笔钱。”
“多少?”胭脂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平静。
“一万星元。”夏北道。
“好,”胭脂咬咬嘴唇,深深地看了夏北一眼,转身进了房间,将之前赌赛获胜得来的钱拿出来,数了一万给夏北,“给。”
她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剩下的,还要给他们的医疗费。”
“我知道。”夏北接过钱。
看见胭脂把钱递到夏北手里,一旁的莫西干咬着牙,身形才一动,就被小刀给拉住了。
“找黑魔报仇的事情,我已经有眉目了。如果没问题的话,后天晚上会有人来找你们。到时候你们跟着去就行了,”夏北上了车,调转车头,叮嘱道,“这两天别出去。”
夏北的身影消失在废弃车间。机车的轰鸣声也越来越远,渐渐消失。
胭脂在门槛上坐了下来。
那剃着莫西干头的青年猛地甩开小刀,狠狠将车把手上的头盔摔在了地上。山猫更是胸口急剧起伏,原地转了两圈,猛地一脚踹在自己的机车上。
一阵风吹来,几片枯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