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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艳阳高照。
刘浓刚来丹阳便送走袁耽,一来一往,皆有些许感伤。
三人于渡口作别,一夜长谈,袁耽旧意已改,为免引人注目,仅带五百部曲渡江,其余兵甲则陆续进入历阳。刘浓记起一事,问道:“彦道、季野,可知苏峻其人?”
“不知。”
袁耽与褚裒尽皆摇头,袁耽道:“莫非瞻箦与此人有旧?”
刘浓淡然一笑:“无它,亦是闻人言及,彦道若见,且留心之。”
袁耽不疑有它,转念想起桓温,叹道:“瞻箦与元子之事……”
刘浓揖手道:“彦道,风已起,君当行。何故再提恒元子,刘浓并不识得此人。”
褚裒亦道:“然也,元子此人,不识为好!”
“唉!”
袁耽一声长叹,昨夜他便劝过刘浓,无果,暗度此结难解,只得作罢。转见部曲已鱼贯入舟,朝着二人揖手道:“瞻箦、季野皆乃英杰尔,袁耽先行一步,望君莫眷江东山水,早日相逢于北。”
刘浓长揖回礼,沉声道:“固所愿也。”
褚裒略作一思,抛却心中顾忌,朗声道:“当不负此身,彦道先行。”
“别过。”
“别过。”
袁耽阔步走向巨舟,刘浓接过绿萝怀中之琴,迎着滔滔江水,鸣饯一曲《将军令》。曲毕,抱琴而起,舟已远,遥闻江面传来激越清啸。
褚裒愁畅道:“今日一别,不知再见何期。”
刘浓笑道:“共居日月下,千里亦比邻。”言罢,挥袖钻入车中。褚裒闻言一愣,亦不知想到甚,面上竟然一红,摸着腰间绣着‘真石’二字的香囊,笑得傻乎乎的。
……
褚裒既来丹阳,刘浓便邀褚裒同住,俩从比心若照镜,褚裒自是欣然应允。二人同往丹阳中正府,呈递各自荐书,刘浓有荐书两份,一为谢裒所书:江表独秀俊杰,皮里皆有春秋;一为顾君孝所书:上佳美材,当为横梁之栋。俩人的家世早入中正府,不可更改,中正最终定品将依家世、名望而决,而这荐书便是最好的名望。
俩人递完荐书,褚裒边走边道:“瞻箦,此番丹阳定品,虽说是南北俱同,但依褚裒度之,王、谢、袁、萧未必会来。”说着,看了看淡然微笑的刘浓,又道:“即便来,若不以品而论,定是瞻箦夺魁。”
刘浓笑道:“季野休得取笑,天下英才何其多也,刘浓岂敢妄自遮目。”
褚裒道:“瞻箦何需自晦,明珠当耀空也。”
“非也,天下英才何其多……”
这时,有一人递完荐书匆匆而出,听见了他们的话,高声回道。二人侧打量,只见来人身材高瘦,眼帘极重,一眼看去,仅余一条缝。
阳光翻墙而入,那人眼皮不停的颤抖,似睁不开眼,继尔抬起衣袖遮住阳光,疾疾走向刘浓与褚裒。夹道行人见之,有人认出了他,嘿嘿一笑,神情古怪的避在一旁。
待行至近前,那人也不揖手,也不放袖,嗡声嗡气的道:“这位郎君所言甚是,明珠藏贝,然,天下之贝何其多矣,安知何珠最明?”
褚裒心向刘浓,又见此人极其无礼,当即眉头一皱,冷声道:“明珠之辉岂为障目者而知,君斜目而视,只见其影,不见其光,不足为奇。”
“非也……”
那人摇了摇头,扔未放袖,努力的睁着眼,嘴里则道:“明珠之辉,当辉于无形,无形而照心,故而,虽眼不可见,但足以明神。吾放眼皆贝,却不见珠。”
咦……
刘浓剑眉一扬,褚裒已然指着一块头,冷笑道:“若蚁,居于石上,不知寰宇之高低,却为天下之蒙掌。莫非,此蚁之眼,此蚁之意,当真为宇宙乎?”
刘浓嘴角微微一裂,围观众人闻之沉思。
那人却偏着头看向石头,看不清,走到石前蹲下来,恰见一只蚂蚁在石头上爬来爬去,细细一阵沉吟,嘴里喃喃有声,继尔抬头,极其认真地道:“恐将如此。”
“啊……”
“哈哈……”
众人惊奇,更有甚者捧腹而笑。
“哼!”褚裒一挥衣袖便欲反驳。
“季野,走吧!”刘浓微笑着摇了摇头,随后便踩着木屐走出中正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