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说,属于卡列宁的私人领域被妻子不知不觉地侵占了不少空间,而相应的,属于安娜的私人空间也同样有着丈夫随处可见的东西。
衣柜里的几套衣服,在抽屉里被分门别类的收纳好的宝石袖口。书桌上的基本常见书籍,柔软的棉拖鞋,还有浸渍着男主人气味儿的枕头和混合着两人气味的被褥。
卧室的痕迹和气味儿早已改变,这改变是一点一滴的,日复一日的可能都察觉不到,直到有一天,才会有些吃惊的现这一点,而那个时候,究竟什么时候改变的就已经不是要寻求的问题了。
卡列宁把安娜放到床铺中间,他仔细的为安娜盖好被子,后者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没多久又翻了回来,手指在前边的位置摸索着,直到找到了枕头的一角才真的陷入沉沉地睡意中。
这小小的动作像是猫的爪子一样,在卡列宁的心里柔柔地挠了一下。
“晚安。”他在心里说,同时吻了一下妻子的额头。
自从安娜和马萨奇夫人交好以后,培特西听闻李迪雅伯爵夫人同时邀请了她们两位,她也不甘落后,又一次向安娜起了邀请,不过这一次是定在周日,邀请了他们夫妻两人。
说实话,不管是培特西还是李迪雅伯爵夫人的小圈子,安娜都没有太大的兴趣。但她知道,维持这种社交是非常有必要的。
马萨奇夫人自从李迪雅伯爵事件之后,对这种茶宴就总是有些犯怵,她询问安娜和她丈夫是否会一同出行。安娜答复她是的之后,马萨奇夫人也接受了这个邀请,但马萨奇先生显然有些不满意。
“那种茶会根本就是浪费时间。”他喋喋不休地抱怨着。
“我这双大眼睛能看到什么呢?除了正在偷情就是将要偷情!”
马萨奇先生直白地跟自己的妻子揭露这个圈子里的苟且之事。如果说一开始马萨奇夫人对于这种事儿是震惊的,毕竟她的娘家说不上太好,可能连中层都只是勉强挤上去,但现在,她已经可以比较淡然了。不过,丈夫如此直白倒是让她觉得不好。
“别再说这种话了,弗莱迪。”马萨奇夫人规劝自己的丈夫。毕竟,一对夫妻总不好两个人都那么任性。
“我说的是实话,你之前还训斥我,说做人要诚实,不要以为有几个钱就腆着一副虚伪的姿态。”马萨奇先生瞥了妻子一眼说道。他正在小气吧啦的翻以前的旧账。
如果说另一对夫妇的初遇是一见钟情的美好,那面前这对夫妇的就是另一种通俗的模式了。
“你非要这么小气吗?”马萨奇夫人有些吃惊。
马萨奇先生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轻轻地哼了一声,末了又吻了妻子一下,然后笑道:“哦,亲爱的海伦,我所有的不好都只是对着别人,对你,我只有一万个好和听从。”
丈夫的无耻再一次地令做派有些矜持的妻子脸红了。
“哦,闭嘴!”她没忍住,说出了不淑女的词汇。
到茶宴那天,安娜和马萨奇夫人都在想着一种非常类似的大实话——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和李迪雅伯爵夫人那种传统的,还掺杂着愤怒情绪的茶宴(吐苦水)不一样,培特西的茶宴永远是那么奢侈和美好。
安娜没有看见她的表哥,但房子里似乎有女主人就够了。
培特西指挥着自己的仆人们,那些穿着得体甚至还比较高档的仆人们训练有素的为客人们服务着。
她自己穿了一条猩红色的裙子,本来,像她这样还比较娇小的个子是撑不起这样的颜色的,但她生来就有一种同化的本事。
眉毛修得细细的,微微上挑着,嘴唇弄得红艳艳的,而一双本就妩媚多情的眼睛,此刻更是波光流转着。
男人们瞧了培特西这样子的女人,就往往会接收到一种半真半假的勾引信号。有的年轻人胆子比较大,会仗着自己长了一张不错的脸蛋,上前去试探。
这其中一位小贵族的二儿子成功了,他成了培特西的情人,出席她的每一次茶宴,甚至,用一位男爵夫人的话语来说,“他们甚至愉快地喝过好几次茶呢”!
安娜知道培特西的情人就是在这第二次聚会上,培特西和她的情人去了稍远的地方打槌球,那是最近比较热门的运动。
“哎呀,那可不太好。”一位伯爵夫人嬉笑道,她和另外几位夫人交换着神色。
安娜这才明白这其中意味着什么,但她没看出来那几位贵妇人眼神中含有什么鄙视的意味儿,显然,她们都不觉得这是一件放荡的事情。
安娜喝了口茶。
渥伦斯基又坐到了安娜旁边,他是第一次见到安娜的丈夫,对方看上去可不太年轻。
尽管渥伦斯基也不是没见过夫妻之间年龄差距比较大的,但他总觉得,像安娜这样的女性应该找一位更加年轻一些的。
“那位先生是您丈夫?”渥伦斯基开口问道。
安娜看了少年一眼:“我以为刚才介绍过。”
渥伦斯基点点头,他压低了声音有些率直地说道:“我认为您可以找一位更加年轻的。”
安娜有些惊讶,再瞧见对方那双颜色偏深的好看的眼睛后,安娜笑了一下:“但我认为他是最好的。”
渥伦斯基有些吃惊。
安娜搅动着手里的红茶,她往里面放了蓝莓酱,然后又用眼神示意对方:要来点饼干吗?
渥伦斯基羞红了脸,再一次僵硬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离开了。
坐在沙另一侧的马萨奇先生抽空对自己的妻子玩味的说道:“您挺喜欢的卡列宁夫人,刚才被一个小毛孩儿搭讪了。”
“别乱说。”马萨奇夫人低声呵斥自己的丈夫。
马萨奇先生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他嘶嘶说:“我的听力非常敏锐,你又不是不知道。”
马萨奇夫人再一次压低声音:“那至少管好你的嘴巴。”
马萨奇先生委屈地瘪瘪嘴,嘟囔了一句“这几天你也没有不方便啊”,然后重新加入到那些虚假的谈话中。
夫妇俩不知道的,尽管马萨奇先生听力非常敏锐,但有的人,可不只是听力敏锐,眼神也十分敏捷,更何况,他的视线实际上可总是找着时间和空隙,用来瞧着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