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殷浩宸此番动作,墨漓和百里九歌也暂不问吴念念如何走出陵寝了。
墨漓见百里九歌打了个哈欠,便也将她揽紧,笑着让她靠着他小憩一会儿。
车厢之中,安静下来,只闻得马车行驶的律动声吱吱呀呀的入耳,夜风瑟瑟,马蹄轻盈。
百里九歌虽然困倦,但却也睡不着,下意识的对墨漓道:“此番虽然有惊无险,可毕竟是太疲惫了,那洛蝶舞实在可恶至极!”“嗯……”他柔声应了,转眸望向殷浩宸,淡淡道:“殿下不如趁夜便将此事告知女帝,车中这位陵寝大门的守卫,想来也愿意为殿下作证,而宸王妃偷来的护甲,也是强有力的证据。殿下再趁机表明身
份,也能与宸王妃住到更安全的地方。”
墨漓此言,也是殷浩宸心中所想,他点头答应了。
而那位陵寝大门的守卫,蒙吴念念救命之恩,自然也愿意去做人证,报答吴念念。
事后,在夜色的掩映之下,墨漓和百里九歌回到驿宫,暂时照顾吴念念,而殷浩宸则在殷烈火的引荐之下入宫,面见了女帝洛霞。
因着殷烈火在大商的身份,本就是殷浩宸的堂妹,故此洛霞并没有怀疑什么,连夜接见了殷浩宸,也就得知了吴念念被绑架这一系列事情。
洛霞忿然大怒,尽管还保持着威严的国君仪容,可手上的护甲已然折断,崩裂在地。
她当即请殷浩宸住进一座皇家别院,并让宫婢立刻去将皇次女洛蝶舞宣来见她。
丑时一刻,洛蝶舞来了,当与殷浩宸当面对峙时,洛蝶舞心中大骇,哪里知道自己惹得竟是大商的宸王?
虽然她对殷浩宸了解不多,却也知道当年商周之战,带兵将周国端下来的便是这位宸王。她当真是失误,竟动了宸王的王妃!此刻殷浩宸负手而立,三尺之外净是一股压迫的冷意。他沉沉睨着洛蝶舞,眼前蓦地浮现出吴念念高烧迷离的眼,心中一阵恼怒,道:“本王的王妃正生大病,无法前来。如今事情水落石出,本王只希
望女帝陛下秉公处理,我大商与河洛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本王不想因为这一件小事,影响国之关系。”
洛霞自然明白轻重分寸,于是当即将洛蝶舞打入天牢,择日审问。
了了此事,殷浩宸沉沉行礼,挥身而去。
因着洛霞请殷浩宸搬到皇家别院居住,是以,这晚上吴念念被从驿宫接出来,由殷浩宸抱着上了马车,朝着那皇家别院而去。
一路上,吴念念浑身烫得如火烙一般,惹得殷浩宸眉头紧皱,低沉的像是一块铁。
思及陵寝迷宫之事,殷浩宸问道:“念念,那座陵寝,本王记得岔路颇多,你是如何带着那些人走出来的?”
“我……”吴念念的目光有些闪避。
看出她在顾及什么,殷浩宸只得叹道:“本王不问了,你若想说了再告诉本王吧。”
“王爷……”吴念念鼻头有些酸,“王爷,请您一定要相信念念,念念没有任何的恶意,念念只是……不想去回忆可怕的东西。”
殷浩宸的心因着那“可怕”二字猛地一紧。从前曾隐隐觉得她有来头,却没任何兴趣了解,可这会儿却想要刨根究底。
终是决定别再伤害她了,于是道:“本王信你,休息吧。”
“王爷,谢谢。”吴念念酸酸喜喜的笑了笑,合眼半睡。
待到了别院的时候,吴念念已经睡熟。
殷浩宸将她安置在卧房的绣榻上,点了炭火盆在旁,遣散婢女,接着因想起吴念念之前说她遭受了皇次女的折磨,他下意识的坐在床边,轻轻撸起了吴念念的袖子……
鞭痕!
殷浩宸的手狠狠一抖。
没想到吴念念的手臂上,竟布满了好多条鞭痕,有新有旧,有的还凝着乌黑的血,看来触目惊心。
他连忙翻看了吴念念的另一只袖子,同样是伤痕累累,连带着她小臂上那条长长的烧伤痕迹,一并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绽。
还有她的双腿,一样如此。
殷浩宸为她盖上了被子,吹了灯烛出屋,关门后几乎用着极大的步伐狂然走到廊下,接着便狠狠一拳,捶在了廊柱上。
随着一声闷响,那廊柱裂出了蛛网般的破痕,一如殷浩宸的心一般在沉痛的开裂着,怒气不可遏制的撞着胸腔。
早知那洛蝶舞如此折磨他的王妃,他真该要求河洛女帝将洛蝶舞配边境!仅仅是下狱,分明太便宜她了!
殷浩宸剧烈的喘着闷气,拳头还攥在廊柱上,因着浑厚的内力不断波荡,廊顶已然不稳,有瓦片稀稀拉拉的坠落下来。
这时,殷浩宸忽然听见了脚步声。他连忙望去,惊见吴念念竟然走了过来。
她因还在烧,走路很不稳,手中捧着那件雪白的狐裘,心疼的呢喃:“王爷,念念看您在这里站了好久,夜里凉,您将衣服披上吧。还有这长廊有些晃动,念念觉得危险……”
殷浩宸的心底如打翻了五味瓶似的,这会儿望着吴念念纤尘不染的眸子,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能由着一股怜惜的情绪主导,推开她递来的狐裘,责怪道:“你病得厉害,方才就是醒了也不该出来。”
“对不起。”吴念念有些怯怯,“在王爷看到念念身上的伤时,念念就醒过来了,可是不知道该怎样做才好,所以一直不敢睁眼。”
“为何不说。”殷浩宸的语气里,责怪的成分更重,他近乎低吼:“你是本王的王妃,在别人手里受了委屈,又有什么不能告知本王的!”
“念念……”说不出话了。见吴念念因着烧而迷离的眼底有些怅然,殷浩宸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重了,心底又是一阵愧疚。他有什么资格指责她隐瞒不报?她在别人手里受得所有委屈加起来,也抵不过他曾对她做下的那些伤害吧
!
这一瞬猛然想到了百里九歌依偎在墨漓怀中巧笑嫣然的模样,想到了他今晨在湖心楼下听见的声声吟哦……他已经无法再自欺欺人的以为还能与九歌续缘,他不是个孩子,而该是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
“念念。”殷浩宸拿起吴念念手里的狐裘,裹住她的身子,沉默片刻,认真说出了心底的决定。
“往后,好好过日子吧。”
吴念念一怔:“王爷?”
“回屋休息。”殷浩宸揽了吴念念,带她一道回去,沉沉道:“你是个善良的人,虽然本王无法给你爱,但会试着接受你,从此便相敬如宾,好好过日子吧。”
“王爷……”果然,她想要的东西王爷永远给不了她。既然如此,相敬如宾也不过是种骗人的假象罢了,心里真的好酸、好痛……
两道身影缓缓的消失在夜幕灯火之下,拐入卧房。殷浩宸将蜡烛吹灭,躺在吴念念身边,两人背对背,各盖各的被子,再也没有人主动说话。
仿佛是同床异梦一般,沉睡着直到天明……
两日后。
庚子年腊月初八。
这日,洛邑城又下起了一场小雪,呼啸的北风卷尽了残叶,吹得街道上几乎不见人影。但茶坊酒肆之中,却有不少百姓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议论着有关皇次女洛蝶舞绑架大商宸王妃之事。据说,原本女帝陛下连夜判了皇次女下狱的,可次日,居然有下人拼死求见女帝陛下要自,称皇次女是受了章华翁主的蒙骗,只是将宸王妃请去作客而已,并不知道章华翁主私自对宸王妃用刑,还故
意偷了皇次女的护甲让宸王妃拿走,并扮演成皇次女府上下人的模样,将宸王妃弄去了先帝的陵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