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九歌无语。这个洛蝶舞,虽然讲话圆滑不刻薄,可却太搬弄是非,自己究竟哪里碍着她了?干什么当街找茬?
冷声嗤道:“你没看见我还和另外几位朋友同行的吗?我们一起出城玩去了,有问题吗?我百里九歌行得正坐得端,由不得你乱泼脏水!”围观人群因着百里九歌的话,探讨的更热烈了,渐渐分作两派,一派认为他们的皇次女殿下独具慧眼、定是没说错;而另一派却说,传闻中周世子与世子妃曾那般同生共死,结成了此等情谊,又怎么可
能轻易允许别人再介入?
寒蝉下意识的说道:“我……今天和九歌一起出去玩的,我们去了洛河边,还看见了有人在大修祭祀广场。”然后是容微君笑嘻嘻的接话:“那广场修得宏伟大气、精致奢华,想必定能感动洛水仙子,保河洛国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皇次女殿下抽个时间去好好看看,广场上那位设计师兼督工的公子,日日
夜夜加班赶工,太辛苦了,在下觉得得好好犒劳他才对。”
这一席话说完,洛蝶舞的面色微青。
百里九歌更是在心中夸道:好样的小容!不过你都是什么时候调查了这些?
眼看着洛蝶舞渐渐落败,殷浩宸回到马背上,搂住了吴念念,冷声道:“皇次女殿下,她才是我的妻子。”
这一下,围观的众人终于两派合成一派,纷纷议论起洛蝶舞的不是。这堂堂皇女殿下,怎能乱诬赖他国世子的正妃?太有失公允!洛蝶舞毕竟不是洛冰霜,即便落败,依旧不行于色,这会儿相当服软的行礼赔罪:“刚才是本皇女误会了,言语之间不得体之处,请世子妃谅解。本皇女要继续督促队伍的排查了,世子妃自便,哪日世
子妃要是有空了,就和周世子一起来本皇女府上,喝本皇女为你们准备的赔罪茶。”
百里九歌轻笑:“不用这么麻烦,我本也不当回事。”只是实在搞不懂,这洛蝶舞干什么要针对她。容微君却是已经看明白洛蝶舞的心思了。那晚上洛蝶舞派人要烧厢院,被关侍郎全数杀死,接着关侍郎便禀报洛霞,说是厢院遭了匪徒,五皇女受惊,恳请加派些守卫,还说那些匪徒全被杀死了……虽
然整个厢院都表现出完全不知道匪徒来路的模样,但洛蝶舞毕竟是事情没做成,这会儿见了九歌,就想从九歌这边开刀,想制造九歌和墨漓内讧。
容微君轻笑。只可惜啊,洛蝶舞不懂九歌和墨漓之间的情义,哪怕是制造滚滚流言,也达不到效果的。
他蓦地笑道:“有误会就要澄清嘛,这样大家都轻松。要不在下这就去驿宫通知周世子,喊他迎接自家老婆。”
言罢,狠狠抽了马股,身下的马嘶鸣一声,朝着城门就冲了过去。
吓了百里九歌一跳,“小容,你搞什么鬼?!”
只听容微君喊道:“想看热闹的都赶紧去,皇次女殿下可以也过来瞧瞧,不然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
就这般快马冲破了守城官兵,一路扬长进城,溅起烟尘挫日。
接下来城门口就各种声音乱作一团。
“那人怎么插队啊!有没有点素质?”
“哎,等会儿进城了我们都去看热闹啊,说不定还有当街拥吻呢!”
“你们说皇次女殿下也会去吗?她自己猜疑世子妃,应该自己去验证下真相的。可是堂堂皇女凑热闹看人家夫妻拥吻,好像又很掉形象……”
洛蝶舞眉毛抽个不停,饶是一张脸再紧绷着保持高贵的笑容,可心里却早已是惊涛骇浪、气得翻船了。
因着极度愤怒不甘,紧握的手掌上,手心被指甲刺出了弯月形的血痕。百里九歌!这笔账,她记下了!
百里九歌没再搭理洛蝶舞,这会儿还望着容微君远去的身影渐渐消失,心中涌出了复杂的感情。
她只觉得自己像是近乡情怯,那些惊喜、期盼、酸涩、焦急的情绪都在她的心窝里堆积,激起心脏狂烈的跳动。
终是回到马背上,朝着寒蝉笑道:“谢谢你刚才为我说话,多亏你们反应够快呢。”
寒蝉答:“我只怕给九歌拖后腿,要能帮上一点忙,我当然要努力了。”
百里九歌笑笑,此事便罢。
接下来继续随着队伍的推进,向前移动,百里九歌的心也愈加焦灼。
墨漓,真的就像小容说的一样,没事了吗?
他真的会来接她吗?
她好想立刻就看见他,想他清雅醉人的笑,想他温柔的指梳过她丝时那岁月静好。可时间越是前进,她便越是不安,生怕自己又被蒙在鼓里,不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会不会又是一场大起大落。
这两刻钟的时间,百里九歌不能自已的回想了许多两人一起经历的风风雨雨。
可她万万没料到,那满心焦灼期待着的重逢,竟在她刚穿过城门的那一刻,便降临了。
“墨……漓?”
她全然愣住,没有想到,踏入城门所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墨半束,白衣鹤氅,朵朵昙花似一场天山夜雪飘零。这,是她的梦吗?是因为她太过思念墨漓,而生出的幻象吗?
日光还是那般刺眼,在那人身上落下珠玑般的金屑,鬓角、眉梢、肩头,都仿佛落着的一只只鎏金色的蝴蝶,随着暖风轻扬而振翅。
他微动,日影的碎光便如昙花碎雪中的金蝶飞了满天,万千风华淹没了暖金色的世界,唯美的似春江中漾出的一帘幻梦,就这般排山倒海的冲上百里九歌的心。
这一瞬,她痴了,怔了,迷了,亦惊了。
殊不知,他却是痛了,念了,盼了,终见了。
天涯咫尺,咫尺天涯,是他的情比金坚,是她的生死相许。
“墨漓……墨漓……”
百里九歌不知道是如何下得马,什么也不知道,只如是在追着梦的人,踩着看不见的路,在云淡风清之间奋力的奔过去。
“墨漓……”
这不是梦,不是!
一切都是真的!
那人就是他,他还好端端的立着,像是幽林山泉流淌到她的深心,像是静影沉璧烙上了她的魂魄。
他来接她了,在激动的朝着她走来。她要去到他的身边,和他一起回家!
“九歌。”
当听见这让她频频失神的声音时,心门,也宛如被钟磬撞开,如烟火绽放出绚烂的那一刻。
百里九歌狂喊着他的名字,已经理不清自己的思绪,只知道不顾一切的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仿佛要永远融在一起,如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
“墨漓……你没事了吗?你是不是没事了……”
她有好多好多的问题想要问,可她什么都问不出来,只能一个劲的嗫嚅着:“你是不是真的没事了?告诉我是不是……”
没有听见他说话,只有温热熟悉的气息,吹拂在百里九歌的脸上,是那般急切而患得患失,却暖的令她几近眩晕。
幽月般的眸底,是暴风雪似的牵念和感动。万般疯狂的相思,唯有亲手将她紧牢的拥在怀中,才能渐渐平息。
苍天见怜,芳魂犹在。她,还活着,真的活着!就这般真真切切的依偎在他怀中,嗫嚅着、颤抖着。她每一口呼吸、每一次眼波流转,都如看不见的手在把控着他的心,跟着狂、跟着跳,尝尽她尝尽的苦,受尽与她的悲欢离
合。
“九歌……”唯有这一叹,诉尽千言万语,他颤抖的闭了眸,长如蛾羽的睫毛,掩住了晶莹的水雾。
可百里九歌却恍然觉得,好像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滴在了她的脸上,滑落香腮时,流下的是炽热的痕迹。
她怔怔的抬起头来,情不自禁抚上墨漓的眼角,惊异的、也哽咽着问:“墨漓,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