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墨漓抱着她的力气好大,抱得她好紧!她不知道墨漓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力气,将她死死的护着,她被他和墙面夹在中间,承受着他因被棒击而压向她的力度,她几乎喘不过气。
“墨漓!墨漓!”百里九歌歇斯底里的喊着,眼泪飞溅,打湿了墨漓的前襟。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人要打他?难道只是因为对她有怨气,便连墨漓都不放过吗?
她听见他的闷哼,他在隐忍!她知道他明明痛不欲生,却还在忍着不让她听见他的痛苦。
可是她怎能听不见?
那十几根粗大的棍子砸在他背上,不间断的、狠狠的重击,那是怎样的痛苦她可想而知!可他却硬生生承受住了,那样的身子骨怎么可能吃得消!他吃不消的啊!
“放开我,快放开我!墨漓,你快走啊!”
百里九歌几乎疯狂的吼着,可换得的却是更坚决的守护,耳畔墨漓的呼吸声粗重、断断续续,每一下都似痛不欲生,可他依旧在压制。
再接着,血的味道窜入百里九歌的鼻尖,她痛哭、挣扎,绝望的感觉狠狠攫住了她的心。
“墨漓,松手啊!”
他会死的!
他的背后已经皮开肉绽了,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松手啊!墨漓我求你松手!墨漓我错了,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再也不会给你添一丁点麻烦了!我求你放开我、求你放开我好不好!”
凄厉的呼喊响彻长街,惊起乌鹊纷飞,粗噶苍凉的鸣叫,更添绝望的气息。
家丁们却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甚至有人弃了木棍,狠狠踹在墨漓背上,拳打脚踢。
一边嘲笑:“活该!谁叫你是个病秧子,谁叫你是质子,谁叫你娶了百里九歌!要怪就怪她跑去西江乱嚎,被将军大人知道她就是那晚救走那歹徒的人!周世子你被她连累了,是你活该!”
什么?
百里九歌的心几乎撞在了胸腔上,整个人僵直的忘了挣扎。
脑海里清醒的像是被针扎了,更是想起了方才,这帮家丁们刚出现时说的话……
“前些日子,有个贼人擅闯将军府的祠堂,企图行刺大将军!本来大将军要将他就地正法,谁想竟有人杀出来,将他救出了祠堂!”
“我们这些下人本来也没想到会是三小姐你做的,那天晚上寻去了西江,也没见到人。幸亏将军大人明智,让我们连日盯着西江,果然昨天看见三小姐在西江畔呼喊!”
竟是这样?
是自己那日硬出了世子府赶去西江,被爹埋伏在那里的人看到?
这么说,那几天墨漓不让她出府,是因为他知道爹设了埋伏?他没有给她解释,是因为他了解她的性格,知道解释也拦不住她,所以宁可让她误解?
可她呢,指责他、斥骂他,不顾他的身体状况让他赶路去西江!
她、她!她错怪墨漓了!
“墨漓!”极致的愧疚和酸涩,像是剧毒般迅速灌满了百里九歌的身躯,千络百脉,全都在痛!痛得宛如被一刀刀凌迟。
墨漓,他、他……他用心良苦的护她,对她的误解默默承受,一切只为她的安全着想!就连此时此刻她被人围殴,他还在用血肉之躯保护她!
墨漓……他、他……
天昏地暗,百里九歌崩溃的吼道:“对不起,我错怪你了!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你快放开我啊!墨漓、墨漓我求你了,墨漓!”
“傻姑娘……”这一声虚弱的轻唤,让百里九歌瞬间僵住,入耳的声音是那样气若游丝,却是那般温柔,仿佛是心口的一缕丝,是舌尖的一点蜜。
“傻姑娘,我……没事。”他似是强忍着,让语调里能透出笑意。
可她如何能信?只知道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郁,残忍的阻塞了她的呼吸,一如他越来越弱的喘息声。
“不,不……墨漓……”百里九歌拼命的摇着头,泪水飞溅。
她多想冲出来赶走这些人,多想墨漓能不再被人这般虐待毒打。可是她没有力气,只能这样痛苦的被他保护在怀里。
她到底为什么要去喝酒?为什么要喝醉!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墨漓又怎会、怎会……百里九歌声嘶力竭的呼号起来,嗓音沙哑的像是野兽垂死的悲鸣:“谁能来救救墨漓,谁能救他!是谁都好!老天爷,你看见了吗?求你救救墨漓,求你了!只要墨漓无事,我百里九歌愿堕十八层地狱!今
生今世,永生永世,受尽四百四十病,做牛做马,偿还上天恩情!”
话音落下的刹那,有什么锃亮的寒光刺痛了百里九歌的眼。
两道身影瞬间飞驰而来,剑起剑落,家丁们手中的木棍齐齐被斩断在地,剑气如澜,将他们震开数尺。
只见御风和御雷出现,二话不说,便搀了墨漓左右。
这一刻,两人的眼神被百里九歌看得一清二楚,那是愤怒到极致的色泽,就连素来笑面的御雷,都变的脸色如罗刹一般。
“世子妃,你、你……”他们怒她,气得想一剑捅在百里九歌身上,御风甚至出拳,不打便忍无可忍。
但一只虚弱的手,猛然压住御风扬起的手腕,死死的揪住。
是墨漓。
他从没有像此刻一般脸色苍白,白的像是一块脆弱的蜡,仿佛连月光都能烧化他。
百里九歌的心拧成了一团,她想要去看看墨漓的伤,可是,痛苦、愧疚、伤悲、恐惧……这种种感觉如咒缚般,捆住了她的身体。
泪眼滂沱中,墨漓望她的眼神,依旧是那般温柔。
他抬手,想要为她接下泪水,颤抖的指尖,想抬高一寸都是那样费力。
只得温柔的、气若游丝的笑着:“傻姑娘……怎能对老天爷下那么毒的誓……四百四十病,有我承受就已经够了,我只希望你健健康康的,无病无灾,一世长安……”
“还有……”颤抖的指尖,终于触到了泛滥成灾的泪眼,轻柔的、艰难的,揩去百里九歌的泪水。
“十八层地狱,不许去……那地方太冷,不适合你……所以,我是不会让你去的……”
最后一个字,弱的就像是不曾吐出嘴唇,这一刻,墨漓气力耗尽,在御风和御雷的惊呼下,不省人事。
而百里九歌,也在这一刻,彻底崩溃的跌落在地。
心口,像是被无数把利刃刺穿。心弦,像是被无数把利刃刮断。痛!钻心剜骨!痛连着心脏!痛蔓延到全身!似无情的野火,似残忍的洪涛,将她焚烧得灰烬不剩,将她淹没得尸骨不存!
“墨漓……墨漓……不!不要……”
她痛呼着墨漓的名字,字字双眼涌泪,字字心上滴血。泪水如海,覆盖了夜月下的长街,亦掩去了这一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