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宋璟一直没有闲着,无头尸案一直萦绕在心头,他先想到的就是卧龙山下的官道。此刻,刚好无事可做,宋璟觉得百无聊赖,便决定去官道走走,或许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想到这里,宋璟当即换上便服,到马厩里牵上他的坐骑大黄,独自一人悄悄地从后门离开了县衙。
出了城东,就是官道。这条官道是进京的必经之路。每天南来北往的行人车马不少。刚学骑马不久的宋璟不敢快马加鞭,只是揽辔徐行。
时值三年一次的科举殿试,各地贡士们纷纷进京赶考。宋璟沿路遇到了几个进京赶考的书生,看着这些学子,宋璟不禁回想起自己当年参加科考,一举夺得进士出身,入职翰林院,成为人人羡慕的京官,那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意气风啊。
此时恰逢暮春三月,草长莺飞,落英缤纷。极目望去,漫山遍野皆是勃勃生机。宋璟看得好不惬意,心旷神怡。
等宋璟回到县衙时,已是掌灯时分。他脚步有些轻飘,看起来很疲惫。
师爷张胜早已在县衙门口焦急地等他了,见他平安回来,张胜才松了一口气。
“大人,您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们都急死了。”张胜的口气里夹着一丝抱怨,但更多的是担忧。
宋璟微微一笑,歉疚地说:“我到官道走了一趟,只是散散心,所以就回来完来晚了一些。”
宋璟把马交给师爷,有气无力地道:“你帮我把马牵到马厩去。我有点累,想好好休息一下。”
“好的。下次出门,一定要和我们说一声。否则,我们不知道你去哪,只能干着急。”师爷怏怏地牵着马,向后院走去,又想起了什么,转头道:“哦,对了,大人。那两具无头尸有点臭了。我看我们还是把它们埋了吧。这天越来越热,再不埋,就要生蛆了。”
“不行!”宋璟断然说道:“案件未破,尸体不能埋。你明天安排人把它们好好做一下防腐处理。”
“行。”张胜只得服从。
第二天,日上三竿,宋璟才从睡梦中醒来。他睁开眼先看到的就是那天在卧龙山上捡到的那只断了一只脚的玉雕雄鹰。他把它放在枕边,没事就研究一下,希望能从它身上找到至今依旧迷雾重重的无头尸案的突破口。
咚!咚!咚!
忽然有人敲门。
“大人,您起床了吗?”师爷在外面问道。
“起了。”宋璟慵懒地回答,坐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
“大人,有新现。”师爷有些兴奋地说。
“什么新现?”宋璟一听有新现,立刻也兴奋起来。
他连忙滚下床,顾不得穿衣服,就冲过去,把门打开。但见师爷站在门口,手里捏着一颗紫色丹药,在他眼前晃了晃,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仿佛得到了一个宝贝。
宋璟伸手把丹药夺过来,仔细一看,赫然现上面刻有一个字“御”字。宋璟顿时大惊失色,连忙把师爷拉进来,砰地关上房门。
“哪里现的?”宋璟用颤抖的声音地低低地问道,额头上冒出了一颗颗冷汗,神色相当紧张。
“死尸里掉出来。有一个死者的胃部被破开了。丹药就是从他的胃里出来的。怎么啦?”师爷朗声说,大惑不解地望着宋璟。
“嘘……”宋璟做了一个轻声说话的手势。
“小声点,不要让别人听到。”宋璟低声强调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丹药吗?这是终南山冲虚观专门为陛下炼制的丹药,这种丹药怎么会流落民间。”
“大人,您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师爷压低声音问。
“我以前在翰林院任职时,宫里一个伺候皇帝更衣的小太监悄悄告诉我的。”宋璟顿了一顿,又问道:“两个人的胃部里都有这种丹药吗?”
“这个就不清楚了。只有一个死者的胃部被破开。另外一个的完好无损。”
“还有谁看过这个丹药?”
“仵作和衙役张恒。”
“去,告诉他们,千万别把此事张扬出去。”宋璟严肃道。
“是!”师爷旋风般地出去了。
“看来,得去终南山一趟了。”宋璟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第二天,宋璟把县衙诸事托付与主簿和县尉后,就和师爷骑上快马,向冲虚观赶去。
到了一个叫乌梅岭的地方,由于道路崎岖难走,宋璟和师爷不得不下马步行。此时,沿途林深树密,枝繁叶茂,把路遮蔽得幽晦而阴森。若不是还有周围唧唧呀呀的鸟叫虫鸣烘托出一丝热闹,这种地方还真是有点怕人。
由于道路布满嶙峋怪石,加上青苔遍地,宋璟和师爷牵着马,走得很吃力,累得满头大汗。
“大人,我们歇会儿吧。我实在走不动了。”师爷近乎哀求地说。他已经累得快虚脱了。
“好,再坚持片刻。到那棵大树下去休息。”宋璟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就在这时,忽然“啵”的一声锐响。紧接着,宋璟的马嘶嘶地惨叫两声,腾空起来。
宋璟大惊,仔细一看,现马的脖颈上插有一支羽箭。箭头深深地嵌入马肉里,鲜血迸出。
“大人,你看。”师爷低声说道,向宋璟努努嘴,示意他往前看。他已经吓得面如土色,浑身颤抖。
宋璟回头一看,但见四个身着黑衣的蒙面人不知何时候拦在了前面。其中一人手持弓弩,敢情马脖颈上的箭就是拜他所赐,其他人都拿着明晃晃的长刀。
宋璟心中咯噔一下,身上顿时鸡皮疙瘩暴起。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遇上劫匪了,宋璟心中嘀咕道,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看着那些家伙手中明晃晃的砍刀,他也和师爷一样,相当恐惧。但想到无论如何都得面对,他又不得不极力地控制自己的惶恐情绪,尽量表现得镇静些。
于是,宋璟干咳两声,拱手抱拳,满脸堆笑地说:“各位大哥,你们要小弟效劳什么,只要在小弟能力范围之内,小弟绝不推迟。”
拿弓弩的蒙面人冷冷地哼了一声,阴森森道:“我们要你的命,你拿来吧。”
宋璟的身子剧烈地哆嗦了一下,豆大的冷汗从他额头迸出来。他愣了片刻,随即依旧满脸堆笑地说:“各位大哥,我们前世无仇,今生无冤,为何突然要要我的命啊?”
持弩蒙面人凶神恶煞地说:“有人出钱请我们在这里截杀你们。”
“截杀……我……我们?为……为什么啊?”宋璟结结巴巴地问。
一听到要被杀,宋璟立刻就吓得六神无主,魂飞魄散,说话都不利索了。
一旁的师爷一听到要被杀,索性吓得昏死过去,软瘫在地。
“这些问题你就去阴朝地府问阎王爷吧。”持弩蒙面人杀气腾腾道,朝三个持刀的蒙面人挥挥手。
三人当即举起手中的刀,饿虎扑羊般朝宋璟直冲过来。明晃晃的长刀在烈日的照耀下反射出炫目的寒光来。
见三个凶徒举刀朝自己扑来,宋璟彻底地吓懵了,愣愣站在那里,像个木头一样,迎接三个凶徒的屠刀。
眼看宋璟就要被蒙面人乱刀杀死,说时迟那时快,但听哧哧哧三声,紧接着听到三声惨叫。惨叫声把宋璟飞到九天之外的离魂给拉了回来。他定睛一看,但见三个持刀的蒙面人倒在地上,人人都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痛苦地滚来滚去。没滚几下,就腿一蹬,不动了。
持弩蒙面人见自己的三个同伴顷刻间全部毙命,顿时吓面无人色,双腿抖,踉踉跄跄地后退。
忽然,哧的一声,但见寒光一闪,跟着就是一声惨叫。拿弓的蒙面人像一尊木雕般砰地倒在地下,双手捂着脖子,滚来滚去,很快就腿一蹬,没有了动静。
宋璟战战兢兢地走到持刀蒙面人身边,仔细一看,但见他们每人的脖子上都有一道细细地伤口。宋璟再一瞧,一个英武冷峻,气质非凡的白衣少年,正笑嘻嘻地负手望着他,一个中年汉子回身站在他的身后,显然刚才是这个汉子出手救了自己。
见了来人,宋璟脸上喜色一闪而过,双手抱拳,万分感激地大声道:“张大人,您可回来了,多谢大人的救命之恩。”
“宋县令,我们又见面了,我只是碰巧了,不用谢。”张宝儿淡淡一笑。
师爷从地上爬起来,缓缓地茫然四顾,然后使劲地捏了自己几下。
“我没死!我没死!我原来没死!”见自己安然无恙,师爷狂喜不已。
他跳起来,跑过去,把其中一个蒙面人的尸踹了几脚,大骂几句。
“算了,师爷。快来感谢我们的救命恩人张……张公子!”
张宝儿曾经交待过,不要暴露他的身份,宋璟的话到了嘴边便又改口了。
师爷当即跑到张宝儿面前,说了一大堆感激不尽的话。
张宝儿听了宋璟讲叙了经过后,皱眉问道:“宋县令是不是得罪了哪位权势人物,才会遭此截杀?”
“是啊,大人。我们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人家才会雇佣杀手截杀我们。”师爷附和道。
宋璟挠挠头:“平时断案,可能得罪了什么权势人物,也未可知。”
“这样吧,还是我陪你一起去冲虚观吧!”张宝儿思忖片刻道。
“那就谢过张公子了!”张宝儿有神断之称,宋璟当然是求之不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