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楠低着眼睛,看着桌案,轻声说道。
“好,那嘉失礼了。”郭嘉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难得一脸正色地对着顾楠,缓缓的抱手行了一礼。
“顾先生,我曾问过将军,你是何年来的。那时将军答曰,是虎牢关事前。”
“于是我又问将军,当年见到顾先生,大概是什么岁数。将军答曰,不过桃李年华。”
“虎牢关之事直至现在已经是十年有余,那时的许多孩童现在看来都已经长大了。可顾先生,虽然你总带着斗笠,但偶尔也能看到几眼你的样貌。”
郭嘉说道这,顿了一下,默默地看了顾楠一眼,才继续说道。
“如今的先生看起来也不过桃李年华,十余年,先生一点也没有老去。”
顾楠半低着视线,斗笠下的声音平静地答道。
“我是习武之人,又研习医术,平日里时常调理,老去也得就比普通人慢一些。”
这个回答没有太大的问题,似乎是理所应当,郭嘉也点了点头。
“是,嘉知道顾先生是习武之人,甚至顾先生的武功,天下应该无人能及。就连当年的飞将吕布也不过一合之敌。”
“我去问了典韦将军,若是想要练到顾先生这般的武学要多久。典将军当时面露难色,无奈地同我说,他是同先生搭过手,但完全摸不清楚先生的底细,一招他就败了。”
“他只给了一个保守的答案,如果要练到顾先生这样的武功,平常人一辈子都到不了,就算是天纵奇才,起码也要数十年。”
堂上,郭嘉放慢了语气:“顾先生,从样貌看,你如今应该也未到那般岁数。”
这一次,顾楠没有很快的回答,而是等一会儿,才像是回忆一样地答道。
“那年我流落街头,我师父看我天生适合学武,可以穿一脉师承,这才将我收下,带入山中。我用了二十年,在师门中研习。家师逝世前,又将毕生功力传于了我,我这才有此武功。”
郭嘉认真地听闻了顾楠的话,看着那身形单薄的白衣人,她的字样确实就像是在回忆一段往事。
但既然顾楠提到了师门,他的下一问,也正好是师门。
“文若曾和我说过,顾先生的师门是一隐世奇门,门中传有百家之言,其中不少是已经失传的学说。甚至还有许多古来无有的学问,那些学问似乎每一门,都能直通大道。”
“而如此门中所求之事,只是将这些学说一一教于天下人,有教无类。好让万民知荣辱,晓世事,明德行。如此门规,可敬可叹。”
郭嘉的眼中没有半点戏笑,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对于这个奇门所抱着的确实全是敬重之心。
即使如此,他对于这个师门,还是有一事想问。
“嘉曾经向顾先生借过很多书,顾先生也从未有过吝啬。可先生,嘉通读过那些书后,除了对于学说感慨外,却有一点疑惑之处。书文中的字迹虽然前后有些许不同,但是字迹,应当是出于同一个人之手。”
“嘉钻研过一段时日的书法,自认也有小成。一日,我偶然见到将军府顾先生所写的入木三分四个字。书法大成,嘉自叹不如。只是那个四个字无论是笔法还是风格,和顾先生师门流传下来的,我所看过的所有的书中的字,都是一样的。”
郭嘉等着顾楠的答案,有很多事,他早就应该觉异样,只是那时,他没有过现在这样的设想。
“师门所传的书中,有许多书都已经老旧,难以保存。”
顾楠拿起桌案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如往常地说着。
“借给你的,大多数都是我重新抄写过的。上面的字,自然是出自我手。”
“重新抄写过的······”郭嘉重复了一边顾楠的话,转而说道。
“我拿了顾先生借我的一本书,去了拓印的工坊,寻了一个纸匠,问他那书中的纸该是什么年份的。纸匠看过了书,笑着同我说那本书中的纸距今至少五十年。因为所用的纸根本不是这些年用的新纸,这种纸早年就已经没人用了。”
“先生刚才也说了,书是先生重新抄写的,是在五十年前?”
“沙沙。”外面的风摇晃着树影。
这一次,顾楠没有再回答郭嘉。
很久,郭嘉的脸上勉强带上了一丝浅笑,他不知道此时该用什么样的神色,面对眼前的人。
因为那或许,是千百年的孤独。
或许是一个心怀着改变世间的执念,经过了是千百年的世事变迁,从千百年前默默走来的一个人。
他浅笑着,问出了自己最后的一个问题。
“顾先生,记下百家之言,想要布教于天下,一改世事的人。是不是,从头至尾,都只有你一个人,用了千百年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