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那些人带走邹一昂,图的就是让邹知寒心甘情愿的闭嘴受死。既然如此,咱们不说,那边也要想法子让邹知寒知道。这样的话,没准还能试一试,咱们的人里还有没有内奸了?”
他们这儿闲聊了会,就有人过来请郗浮薇去审讯邹知寒的屋子,说是邹知寒的要求:“他想看过妻儿都没大碍才开口,因为邹一昂被带走了,咱们只能跟他说实话。总旗说当时郗小姐既然正去看望邹一昂,不如就请郗小姐去跟邹知寒说道说道。”
郗浮薇知道这说道就是给建文余孽泼脏水,让邹知寒知道独子在那两人手里是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这本来也是实话,就冲着昨天邹一昂在那人手里挨的打,以及那人同伴劝他的:“等这小子没用了随便你处置。”
想也知道,从记事起就已经是永乐朝,对于建文帝毫无感情的邹一昂,到了建文余孽手里,会是什么下场?
郗浮薇生怕邹知寒不相信自己的话,非常详细的描述了邹一昂对于永乐帝的推崇以及对建文帝的怨恨:“邹公子认为都是建文帝害了您一家,不然邹府这会儿应该还是和和乐乐的过日子,根本不会闹到如今这个地步。”
“……”邹知寒沉默着,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庄老夫人哭的声泪俱下:“知寒,你们夫妇就这么一个男嗣!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咱们这一家子日后到了底下却如何见列祖列宗?算娘求你了,你要是知道什么,就说出来好不好?”
说着就要跪下来给儿子磕头。
邹知寒一声不吭的避开,阖了阖眼,最终艰难道:“他们最近都在汶水畔盘桓,但具体在哪里我不知道,要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跟郗浮薇一起过来的鲁总旗皱眉,“你在建文余孽当中身份应该不低才对。”
邹知寒沉默。
鲁总旗于是对郗浮薇说:“告诉他邢行的底细。”
“邢行邢芳归。”郗浮薇看了眼庄老夫人以及尚夫人,才说,“应天府名.妓,前些日子来了咱们这边。她本是朝廷命官的爱女,因着靖难之役后,其父兄冥顽不灵,抄家灭族,母姐许与象奴,自己没入贱籍。如今的姓氏,乃是随了鸨母。”
邹知寒额角青筋跳了跳,庄老夫人跟尚夫人则面有决绝之色,只是看向身侧的邹琼若等人,又化作戚然。
而邹琼若、邹海若几个女孩子因为年纪太小,都还懵懵懂懂,不明所以的看着大人们。
“求求你们爹爹,让他给你们条活路。”郗浮薇转过身,摸了摸邹琼若的脑袋,低声道,“一念之差……就是多少条人命?”
几个女孩子怯生生的叫了声“沈先生”,迟疑着跪到邹知寒跟前:“爹爹……”
“我的确不知道。”邹知寒听着女儿们稚嫩的嗓音,沉默片刻,到底睁了眼,目光从邹琼若几个身上缓缓掠过,眼中满是挣扎之色,良久才道,“事关我唯一男嗣的前途,我何以会隐瞒?”
鲁总旗面无表情:“你家与建文余孽勾连甚广,怎么可能一问三不知?!那你都知道些什么?难道就知道你们家乃是建文余孽的暗子,于是这么糊里糊涂的忠心着?!”
“敢问大人,是如何知道我家同建文余孽关系匪浅的?”哪知邹知寒哑着嗓子反问,“谁知道我家不是个幌子,乃是被抛出来引人注意的?”
这话听的鲁总旗跟郗浮薇都是一怔。
“照你这话的意思,是早就这么怀疑了?”片刻后,鲁总旗问,“那为何一直没有弃暗投明?”
邹知寒看了眼面前的一群女眷,嘿然道:“我家在济宁薄有家产,地方上也有几分体面,所以难免有人心存嫉妒。好好的时候也还罢了,一旦祖上的身份暴露出去,谁知道官府以及平素跟我称兄道弟的士绅们是什么嘴脸?我膝下子嗣众多,男嗣却稀少,而且至今无法撑起门楣!这情况我怎么敢冒险?”
他索性把话说开了:邹知寒的祖父是第一代锦衣卫,甚至连邹家都是他靠着锦衣卫的身份振兴的。
为了保证富贵连绵,他那个祖父表现相当的积极,在太祖皇帝那会儿清洗朝堂的事件里,基本上都有份。
后来太祖为了懿文太子,将锦衣卫解散了。
懿文太子去后,太祖忧虑皇孙年轻,果然又悄悄的物色了一批人手,重新活动起来。
所以到了永乐朝,邹知寒担心的不仅仅是自家祖上乃是太祖留给建文帝的人这一点被揭出来之后的下场,更担心他祖父当年那份积极得罪的人,有些固然家破人亡之后彻底绝了嗣,又或者一蹶不振根本无力报复。
但因为他祖父当年太积极了,得罪的人不是一个两个。
总有那么些个,子孙仍旧在朝,相当有能力报复邹家上下。
只不过人家迄今还不知道真相,没注意到邹家而已。
要是知道了,邹知寒想不出那些人为什么不落井下石的理由?
“那样的话就跟现在差不多,抄家灭族,女眷们没个好下场。”邹知寒神情冷漠的说道,“所以我权衡之下,只能继续替找上门来的人做事。”
他说这个做事主要就是给钱给粮,“其实他们也不是很信任我,所以找我基本上都是要东西。其他事情都不跟我说,我那个时候总想着离他们远点,所以也从来不问。”
鲁总旗笑了笑,和蔼可亲的那种:“那现在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