忤逆这样的罪名,可不比两年前敏平侯与时家所领的教女不严的罪名那么简单。
自古以来百善孝为先,历代天子莫不自诩孝顺,在孝道上为天下之表率。
若祈国公府坐实了这个罪名,本朝怎么处置不好说,但即使将来太子登基,想重用祈国公也不可能了。
这是釜底抽薪之计。真定郡王羽翼已成,再把这两年已经受到接二连三打击的延昌郡王一派的膀臂彻底废除,即使太子将来有意扶持唐缘,也没那么容易。
毕竟储君乃是国之重本,不可轻言废立。延昌郡王势单力薄,可不是一道圣旨就能叫他坐稳了东宫之位的。
照着卓昭节的盘算,这一计即使不能一举定乾坤,总也能给真定郡王一派争取更多的辰光,也更加震慑因圣人越倚重太子、从而起了投机之心,倒向延昌郡王的那些人。
但这一次淳于皇后听完她的话,却对她话语里的暗示置若罔闻,淡淡的道:“本宫晓得了,这件事情暂且记下,回头再说罢……左右不过两个嬷嬷,本宫想,二姐那儿也不是没有旁的得力的人,让她们好生休养着也就是了。”
卓昭节呆了一呆,有片刻的惊讶与慌乱,但随即冷静下来,道:“谨遵皇后娘娘之命!”
顿了一下,见皇后没有说旁的话的意思,卓昭节吸了口气,试探的道,“敢问娘娘,近来可有什么忧烦?”
这是极明显的不解与求问了。淳于皇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沉吟了下,这才道:“都先下去,本宫要与七娘单独说说话儿。”
等人都打了,皇后才道:“你可是不解本宫为什么不肯用你说的这个把柄难?”
“回娘娘的话,确实如此。”卓昭节在淳于皇后跟前素不隐瞒,这一点也是宁摇碧叮嘱过的——皇后这样精明的人,照着卓昭节的阅历本来就很难在她跟前瞒住什么。而且越是这样精明厉害的人,越是厌恶旁人的欺瞒,索性有话直说,以皇后从梁氏的爱屋及乌,反倒不会怪罪。
这一次也是如此。
淳于皇后闻言,果然微微一笑,不怒反喜,道:“你能想到这个法子,是很好的。不过你到底年轻,只考虑了这一计好,却忘记了全局。”
卓昭节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淳于皇后并不是不打算对延昌郡王这边下手,不过是觉得自己说的这把柄到底还不够。她想了想,恭敬的道:“我这点儿眼界,哪里能与娘娘比?这一回说是来与娘娘禀告事情,其实,也是来求娘娘指点一二的。娘娘若是不嫌我愚笨,还求与我说上几句?”
淳于皇后淡笑着道:“这个呢还真是个眼界。”她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身下的凤座,放眼俯瞰着宽广的蓬莱殿,语气悠然的道,“你没有坐在这儿,以世子妇的身份地位,能够想到那样的主意算不错了。然而本宫的命令,却是要从这张凤座上出去的!”
卓昭节小心翼翼的道:“娘娘打算怎么做呢?”
“自然是直接收拾他们!”淳于皇后敛了笑,目中寒光闪烁,轻蔑的说道!
“直接?”卓昭节一怔,然而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确实,娘娘的气概,岂是我能度之?是我小气了!”
淳于皇后见她一点就通,露出赞许之色,道:“不错!你想的法子虽然好,然而如今不比两年前。”她脸色一沉,道,“两年前,本宫是给太子一份体面,不想倒是纵容了一些人了!那一次本宫之所以从后宅下手,便是不想如你祖父那样为国效劳多年的老臣寒了心……他们固然有错,然而也不至于沦落到了晚景凄凉的地步!但现下看来,本宫想给体面、想给慈悲,有些人却不想要!”
皇后重重一哼,冷然道,“既然如此,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宫明着收拾他们,他们又能如何?!”
卓昭节心头大震,先道:“娘娘圣明!经此一来,澄清朝野,必定再无人敢对真定郡王不利!”复忐忑道,“娘娘……我的祖父,打从两年前就去了翠微山别院颐养,这长安的事儿……”
淳于皇后伸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温和的道:“清素虽然糊涂过,但醒悟的也不晚,他这两年,确实是一心在翠微山别院中颐养的。甚至连你们这几个晚辈成婚,他都没有回来看一眼……这份用心,本宫也都看在了眼里。”
皇后这番话虽然是宽慰,但卓昭节听得却是心下一寒——这话里的意思,当然就是说敏平侯这两年的一举一动,都在皇后眼里。
想到敏平侯当初一走再不回长安,卓芳纯几次和卓芳礼、卓芳涯一起去请,都没能请得他回来过个节。甚至后来沈氏心灰意冷也去出家,敏平侯却也未置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