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太子若想扶持这个心爱的长子,在圣人与皇后已经表态的情况下自然是不成的,他只能等,等到他自己登基,这才能够为长子筹划夺储。
如今圣人精力大不如前,这对于太子、延昌郡王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但对于真定郡王而言,却意味着形势即将急转而下!
虽然圣人与皇后的属意,如今全天下都看了出来,但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子登基之后当真下起狠心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真定郡王这些年来的经营,虽然也有点根基了,可要说能够与新帝相比,却还去得远。
当然太子的性情,也不是完全能够将天下人之口视如无物的人,然而人心易变,如今太子还只是太子,他日登基为帝,谁又知道他会如何?
现下,祈国公府不是已经蠢蠢欲动了吗?
卓昭节凝眉深思,按着苏史那的揣测,圣人如今已经露出了精力大不如前之兆,现下是让太子与真定郡王在朝上当众代为理事,下一步恐怕就要放权让太子监国了,同时让真定郡王协助,以巩固真定郡王的地位——但真定郡王的地位再巩固,圣人终究不能让他直接继位,总归他的太子之位是要从如今的太子那里得的。
对于延昌郡王一派来说,太子登基,这是他们翻身的指望,岂能不加以准备?
延昌郡王一派的准备,当然就是设法废弃真定郡王。
要除真定郡王,雍城侯这样的真定郡王一派的中坚,岂能不当其冲?
但圣人虽然精力明显开始衰退了,可到底还在位,延昌郡王一派,自是不能把事情过得过于明显——那是自己找死!
所以这么来想宁瑞婉请求雍城侯成全她与许怀玉一事,怎么想就觉得宁瑞婉可疑、其心可诛了。
毕竟谁都知道宁家大房与二房之间的矛盾,宁瑞婉又是私下里求的雍城侯——她在婚姻上的经历与雍城侯这个叔父非常的相似,很容易勾起雍城侯的同情,得到雍城侯的允诺——苏史那的怀疑不是没有缘故的,欧氏一直反对宁瑞婉嫁给许怀玉,但当年就嫁过去了,这些年来过的也不错,即使许怀玉屡试不中,但许怀玉至今也还年轻,他这个年纪考到举人,假如不是岳家太过富贵,放在寻常人里已经非常值得骄傲了,毕竟像时雅风、沈丹古、阮云舒这样的人总是少的。
而且就算欧氏心里认为女儿值得嫁给出身更好的人,为什么早不把宁瑞婉扣在娘家不许她回去,晚不把宁瑞婉扣下,偏偏这时候把女儿扣了下来?何况欧氏扣住女儿,理由是想让她和离,尔后去嫁高门子弟,所以不肯让她回夫家。
但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放宁瑞婉自由出入长公主府,虽然长公主府与祈国公府也是有角门连通的,然而宁瑞婉既然见到了祖母长公主,难道不会向长公主说明情况,请求长公主帮助她回许家去吗?
长公主虽然特别偏心雍城侯与宁摇碧,然而也不是完全不管大房死活的人。
宁瑞婉好好的与丈夫过着日子,欧氏仅仅为了看不起女婿的出身就要女儿和离——祈国公府又不是贫困得需要把女儿嫁到高门去以图日子过得好点的人家,宁瑞婉自己也不是一心一意贪恋着富贵的人……
这件事情说到哪里,欧氏也不占理。
纪阳长公主虽然蛮横霸道,却并非当真不明事理,宁瑞婉若将此事告到长公主跟前,长公主没有不帮着宁瑞婉说话的,长公主了话,欧氏哪里敢不听?
所以宁瑞婉向雍城侯求助,苏史那怀疑是陷阱,确实很有可能。
这样雍城侯为了帮助向自己求助的侄女插手进大房的事情里去,若宁瑞婉当真是受了母亲欧氏之命来阴雍城侯的,到时候她什么都不认,外人也会怀疑,以宁家大房与二房之间的龌龊,雍城侯怎么会为了一个侄女的请求就放下两房之间的冤仇——就算放下罢,总而言之雍城侯只要插了这个手,到底是他主动去干涉了大房的事务。
休看这么点事仿佛不小,可若大房那边当真有心——豁出去些个人,来一出苦肉计,谋害兄嫂侄子侄女的罪名,还怕捏造不出来吗?
卓昭节心中冰冷一片,从前在游家的时候,她单是见游家四房人彼此勾心斗角,就觉得游家真是不太平。可后来班氏说,卓家更不太平。
回到卓家之后,看着大房、四房一起斗沈氏母子,二房、三房夹在中间如履薄冰,左右为难。当时对班氏的话深以为然,觉得所谓侯门深深深几许,说的再对也没有。及至后来与宁摇碧定了亲,想着即使宁家大房、二房不和睦,但既然雍城侯府也不过父子二人,人口这样的简单,只要守好了门户不使大房有机可趁,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到这会才察觉到,何谓无孔不入,何谓平地生波!
苏史那的揣测,也许是谬误,也许是他身为月氏人,又和祈国公夫人有私仇,故而将大房想的格外不堪——不管怎么说,苏史那可能猜错了,但他的推断,却也不无可能。
而且仔细想来,这种可能与不可能,在五五之间……
卓昭节用力掐了掐掌心,心头沉重,本来.经过这两年的苦学,再加上游氏精心挑选的陪嫁,她自以为掌管好人口并不复杂的雍城侯府并不难,但如今看来究竟她还是太年轻了些,比之苏史那这样老练狠辣之辈,终究显出了稚嫩来。
假如这一次当真大房有所图谋,如今雍城侯走了,宁摇碧也走了,就剩她一个人在这偌大侯府里——旁的不说,大房既然能够连雍城侯的枕边人都收买上了,趁这个机会阴她一把,可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亏得宁摇碧把苏史那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