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昭节一皱眉,只听卓昭粹道:“我知道你为什么好奇我堂堂敏平侯嫡孙,还要跑到江南来同众多学子争夺一个山长的入室弟子!但你大约不知道罢?虽然敏平侯是咱们的亲祖父,咱们的父亲也是他元配妻所出,可那爵位却未必轮得到咱们父亲!届时……咱们家也不过靠着父亲,父亲他乃是正四品的官职,私下里做兄长的同你说句实话,四品官在地方上或者是极高的了,放在京中就不算什么,何况父亲虽然中过举,考进士却是一直没中的,这四品官还是祖父设法替他弄来的,不过一个散衔……”
见卓昭节沉吟不语,卓昭粹叹了口气,道:“也罢,我先将卓家的人与事从头给你说一说——咱们卓家如今有五房人,侯府里头还住着一个没出阁的姑母,只比你长一岁。
“大伯与咱们父亲并大姑姑俱是同母,乃是祖父元配妻、即咱们嫡亲祖母的子女,说起来咱们祖母也是名门望族出身,还是先帝时候的外戚,只是今上初登基的时候齐王叛乱,将梁家也拖下了水,这才倒了,本来这件事情因为祖父向来支持今上,没涉及到咱们祖母,只是……”
他苦笑了下,低之又低的道,“咱们如今那位继祖母,本是祖父的嫡亲表妹,先前曾祖母在的时候就有意聘她为媳,因为曾祖父中意咱们祖母才没嫁得成,但这位继祖母对祖父极为专情,咱们祖母嫁过门后,她竟闭门不出,誓终身不嫁!梁家出事后,祖母偶然现她私下里与祖父有书信往来,那时候祖母忧心家人,本就心绪极坏,一时冲动,为此和祖父大闹了一场……没多久连气带病死了……”顿了一顿,卓昭粹才道,“因此大伯与大姑姑、父亲与祖父就都存下了罅隙。”
卓昭节没想到嫡亲祖母去世、并继祖母进门还有这样的内情,不禁愕然不语。
“因为当时祖母闹得不小,祖父……很是没了面子,不免心存怨怼,后来祖母去世,一满百日,祖父就索性娶了如今的继祖母进门来……大姑姑为了这个再没回过卓家,大伯和父亲也对继祖母十分厌恶,祖父……自然也是不高兴的。”卓昭粹低声道,“后来继祖母生了五叔和小姑,祖父是极喜欢他们的。”
说到此处,卓昭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道,“偏咱们大伯与大伯母都是极好的人,却始终没有嫡子,所以……”
卓昭节因为早就听班氏说过,自己那祖父偏疼继室,并继室所出的子女,如今看来,敏平侯曾孙都有了好几个了,还不立世子,二房、三房左右是庶出,在三个嫡子跟前没什么可争夺的,但大房、四房却不能不急了。
果然卓昭粹苦笑着继续道:“是以这次我到江南来,亦是父亲的打算,祖父虽然与大伯并父亲有罅隙,但很喜欢子孙成材,先前听说我要到怀杏书院来时,就特意叫了我过去,勉励一番,且给了我一套极好的文具,我若能够拜进崔山长门下,想来五叔读书也只是平平,祖父未必就会被那沈氏撺掇了去。”
那沈氏大约就是敏平侯的继夫人了。
卓昭节沉吟着,这么听来,卓家的情况的确比游家复杂多了,论理呢,自己的大伯是元配嫡长子,据着礼法,这爵位定然是他的,可偏偏大伯没有嫡子,敏平侯若是以此为借口,另立其他嫡子,卓芳礼的优势却也不明显了——卓昭粹说敏平侯喜欢有才能的子孙,偏偏卓芳礼书读的很一般,不过一个举人,那继室所出的五叔算着年纪应该也不大,纵然还没中举,好歹他还年轻,又有生母沈氏在敏平侯跟前替他说好话,指不定敏平侯就觉得他比兄长们都有前途呢?
何况偏疼幼子本是人之常情……敏平侯还和长子、四子都存下过罅隙……
原本卓昭节听说卓昭粹南下,还道他只是随意游学,并顺道接自己回去,如今看来却是想方设法的想入了崔南风门下了……
本来,卓昭节还想着这么个入室弟子对于卓昭粹的身份来说未必就很重要,为此叫三舅母不高兴,到底心里过意不去,若是卓昭粹可以让,不如就让了算了,如今听卓昭粹说了缘故,方觉得自己先前想的却太过天真了些……
而且听着卓昭粹描述的敏平侯这个祖父的为人,她忍不住拿游霰比了比,若这位祖父也是偏心只喜欢有出息能干的子孙的……如果敏平侯不是这样的人,班氏又怎么会对着外孙女骂舅舅呢?
她心头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