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竖起了招魂幡,看上去就是一根细木头杆子上挑了一长串西瓜大小的红灯笼,只不过在灯笼上用蝇头小篆写了他的生辰八字,里边点的不是灯泡,而是掺有阴风香的白蜡烛。
这样的情况是杨树林早已料到的,他一失魂,刘希东肯定会用最强的手段给他招魂。
但让他心里一沉的是,招魂幡下竟然还铺设了供桌香烛,刘希东此时正端坐在供桌后方闭目凝神,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而刘山宗正手持长刀站在一边给他护法,更让杨树林惊讶的是,右边护法的竟然是吴擘!
这是干嘛?就算要给他招魂,也不至于如此大张旗鼓吧?
这架势不像是招魂,反倒像是要跟某个妖人斗法了!
关键是,在岩石镇这片地界,能跟刘希东斗法者又有几人?更别说还有吴擘和刘山宗两人在侧护法了,这样的阵容,就算是薛光左再生,甄玉鸾复活,也绝不敢轻易来犯。
偏偏刘希东等人又全都是一脸严肃,摇摆不定的红光映照下,三人的脸庞时明时暗,大半院子都笼罩在红光之中,夜风拂动着供桌上的香烛,灯影频动,却又寂然无声,颇有几分诡秘恐怖的感觉。
杨树林同时也清楚的看到,刘希东身后,用两条长凳架着一口油光锃亮的乌皮棺材,棺材应该是新做的,走了一十八道朱漆,盖子错开了一条缝,里边躺着的定是他杨树林的肉身。
刘希东曾亲口对他说过,乌皮朱漆的棺材是埋葬大凶之尸所用,等闲人家虽然也有用乌皮棺材的,但绝不会走朱漆,否则被搞殡葬的先生看到,那铁定是要被骂的。
原因就是,朱漆乃辟邪镇尸的手段,能抵消凶尸的煞气戾气。可如果寻常死人用了,反而会激起亡魂的愤怒,以至于失去常性,轻者魂魄不宁无法投胎,变成孤魂野鬼浪荡世间,重者更会招引祸灾,家宅不宁子孙断绝。
可他此时尚未死透,刘希东就用上了这等镇尸之棺,实在太过蹊跷,这到底是想替他招魂,还是想让他魂魄归来之后无法归体,变成孤魂野鬼?
难不成他的肉身出了什么问题,刘希东迫不得已才用上了乌皮朱漆?
看来肯定是这样了,杨树林不禁有些焦急。
如果天亮之前还不能还魂,又找不到阴气凝聚之处躲藏,他很可能会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但眼见如此矛盾的情形,他自然不能贸然闯进去还魂,如果肉身出了问题,贸然还魂只会把情况弄得更糟。
而且看他们严阵以待的情形,现在露面,很可能会自乱阵脚,毕竟还魂也要有个过程,这中间若是出了岔子,他不但还魂不成,还可能会牵连到刘希东等人。
他无奈的看了看天色,默默估算了一下时间。
此时应该是子丑之交,距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四个小时左右,时间上到还来得及,看来只能先静观其变,弄清状况再做计较了。
他悄然退开,身边恰好还有在地府敲诈来的敛阴符,他在胸口贴了一张。
不得不说,这种出自鬼王之手的东西效力极强,一张符下去,他全身阴气尽敛,他蜷缩着身子藏到了屋檐下,见刘希东等人并未察觉,他才稍感放心。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着,他这边刚刚藏好没多大会,院内院外就突然刮起了阵阵阴风!
供桌后的刘希东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沉声道:“来了,准备!”
刘山宗横刀在手,吴擘则绷紧了身体,严阵以待的盯着院门。
阴风越刮越凄厉,好似恶鬼哭嚎,紧接着院门轰的一下被鼓得洞开,一股风雪狂卷涌入!
风雪漫卷,院中地面、窗子、屋瓦上瞬间凝出了厚厚的霜花,如鬼魅的利爪般迅速攀爬向各个角落,甚至就连院子中央的供桌也未能幸免,霜花顺着地面爬上了桌腿,并迅速向香炉烛火蔓延。
刘希东的山羊胡在阴风中不停的抖动着,直到胡子尖都凝结了一层霜花,他才骤然叱喝:“孽障,给老子滚出来!”
话音未落,他手中烟袋锅断然敲在铜香炉上,当啷一声脆响,桌上本已将要熄灭的香烛突然火光大盛,香头火红,蜡烛上窜起了一尺多高的火舌,惊人的热力迅速向四周扩散,转眼便将数米之内的霜花尽数逼退,露出了一块三米方圆的无霜之地。
阴风似是怒了,呼的一下涌了上来,直扑香烛!
刘希东也是怒喝一声,烟袋锅调转,一下插进了香炉之中,阴风与热力相撞,嘭的一声爆起一圈白雾,供桌震颤,香烛几欲熄灭,整个院子都在碰撞形成的余波中震颤不休。
刘希东像是被人当胸捣了一拳似的,闷哼一声,老脸上现出痛苦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