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头,你爹走之前,有交代什么吗?”
身旁传来重重的叹息,玉溪泪水涟涟地仰起头,这才现堂屋里不知何时站了一圈人,都是父亲经常打交道的各大酒楼掌柜们,刚刚跟她说话的黑袍老者,乃秀城酒楼商会会长罗老,她平时都叫罗爷爷。
玉溪摇摇头,看着满身是血的亡父,昨天还训她切不好菜的阿爹,眼泪再次滚落。
她知道错了,只要阿爹活过来,她再也不偷懒了,一定好好跟着阿爹学做菜。
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罗老背对众人抹抹眼角,良久才拄着拐杖转身,红着眼睛环视一周,声音沉痛地道:“望山乃秀城厨届之领袖,今日望山不幸遇害,我以秀城酒楼会长的名义,提议取缔今年的厨神大赛,全城酒楼关门一日,以慰望山在天之灵。”
“应该的,我附议!”
“我也附议!”
一众酒楼掌柜纷纷点头赞同。
罗老抬手,等堂屋重新安静下来,只剩玉溪断断续续的抽泣,罗老神色肃穆,扬声愤慨道:“贼人残杀望山,火烧秀城招牌徐庆堂,便是与咱们所有酒楼为敌。警局追缴匪徒需要大量人力物力,我罗家放鹤楼愿捐钱一千聊表心意,五百用于犒赏负责此案的警官们,五百用于张贴告示,悬赏江湖侠士为望山贤侄报仇!”
此乃义举,再次得到了众人附和,你十块我二十的捐起钱来。
声音传到外面,赶来看热闹的街坊们听在耳中,无不夸赞罗老仗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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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城,清溪睡醒了,睁开眼睛,房间还是暗的,窗外刚蒙蒙亮。
被窝里暖暖的,清溪翻个身,想到昨晚的梦,她嘴角一弯,偷偷地笑了。
她梦见自己回了秀城,听说顾家老太太、大太太都不喜欢她,对她冷嘲热讽,父亲气坏了,二话不说就为她退了与顾明严的婚事。既然不用当顾家的大少奶奶,她又是长女,父亲决定让她继承家业,于是她如饥似渴地跟父亲学厨艺,二妹玉溪也如愿以偿地解脱了,每天去找同龄的小姑娘们嬉闹,玩够了就回来看她做菜,领着三妹,像两只馋嘴的漂亮小耗子。
梦醒前的最后一幕,父亲蹲在后门外的小河旁,教她磨菜刀。
父亲说,河畔的青石是她出生那年他专门搬回来的,一年一年地磨,青石被父亲磨平了一层,摸起来也有锋利的细棱。夕阳西下,水鸭嘎嘎叫着结队游回家,父亲磨完菜刀,递给她看。刚磨好的菜刀,亮如镜面,照出了她的脸。
“清溪,以后咱们家的徐庆堂,就靠你了。”
潺潺的流水声中,她听见父亲这么说。
归根结底,清溪是父母娇养出来的闺秀,除非情况特殊,她做不出太失礼的举动。
“谢谢顾叔叔。”清溪接过帕子,低头擦脸。
顾世钦笑着坐回席位,意味深长地斜了儿子一眼。
顾明严并不佩服,他也会哄女孩子,只是刚刚未婚妻语出惊人,他措手不及才会失态。这会儿看着清溪乖乖擦脸的小模样,安静矜持,像只特别讲究的小猫,顾明严胸口的郁闷悄然散去,耐心地等着。
清溪能感觉到父子俩的视线,擦了脸,她离开席位,歉疚地对主位上的男人道:“顾叔叔,清溪今日莽撞了,但我与顾大哥真的不合适,我肯定要学厨的,整日与油烟为伍,顾大哥他,需要一位举止得体的端庄妻子。”
顾明严立即就要反驳,被顾世钦一个眼神制止了。
看着清溪,顾世钦提议道:“徐庆堂是百年老字号,叔叔也不忍心徐家祖传的酒楼就此消失,这样,叔叔在杭城开家酒楼,挂上徐庆堂的牌匾,请回徐庆堂原来的老伙计们,由你打理,清溪每月看看账目,不必亲自下厨,如何?”
长辈对她越好,清溪拒绝的话就越难以启齿,声音也更低了:“重振徐庆堂,我想靠自己。”
小姑娘有志气,顾世钦点点头,问:“可有计划?”
清溪脸红了下,歪头道:“我想到了杭城,再详细规划。”这几日,她满脑都是父亲。
顾世钦沉默,这孩子的态度,好像不太容易扭转。
“清溪,你学厨也好,经营酒楼也好,我都支持,你不想花顾家的钱,我也可以只帮你出主意,甚至与酒楼相关的事宜都由你做主。”终于等到了开口的机会,顾明严走到清溪面前,不顾长辈在场,轻轻握住未婚妻的手。
清溪想缩回来,顾明严却攥紧了,然后在清溪抬头的那瞬,顾明严凝视她水润的眼道:“你觉得我适合足不出户的大家小姐,可我只想娶我早就定亲的女子。清溪,你是温柔娴静的闺秀,我娶你,你是厨房里烧柴切菜的厨娘,我也娶你,将来你当了大掌柜,我只会以你为荣,绝不嫌弃你抛头露面。当着父亲的面,我向你保证,方才所说句句肺腑,若有半句虚言,便叫我顾明严此生无妻无子,孤独终老。”
男人目光似火,掌心热,这样痴情的承诺与执着,清溪身心都忘了反应。
“不退婚了?”恋恋不舍地松开她,顾明严低声问,如墨的眼里带着一丝哄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