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景物朦胧缥缈,放眼一片峰峦起伏,皆隐在祥云雾气之间,此刻光影破碎,面前出现的是一条野径……丁齐却愣住了,记得在妄境中打开这座大阵,眼前出现的是一座假山,绕过假山又登上了一座仙山,实际生的情景则完全不一样。
丁齐随即就反应过来了,妄境中之所以会出现那一幕,与他此前入妄去了万变宗的道场有关。在万变宗的道场前院有一座假山,那座假山也是一座风门山水大阵,所以他在禽兽国中打开大阵时看见的也是一座差不多的假山。
将这座大阵真正打开的时候,就像撤掉了天地间的帷幕,前方仍是山丘,脚下是一条能往山脚下的野径。这条小路看似平淡无奇,但这么多年来都没有被杂草树木掩盖,仍清晰地向前延伸,就显得很不简单了。
山脚下有一座石坊,似是汉白玉质地。所谓汉白玉并不是汉朝的白玉,而是纯白色的大理石。石坊上刻有“金山院”三个大字,字迹涂成了金色。走过石坊再回头一看,背面也有字,上书“禽兽国”,字迹涂成了黑色。真是进门金山院、出门禽兽国啊!
走过石坊后,众人皆恢复了人模人样,衣衫完好,带进来包也背在身上。只有石不全有点滑稽,腰间还围着一条草裙,赶紧摘下。丁齐此刻此刻已然验证,打开那座山水大阵的前提,是拥有禽兽符并突破大成修为。而打开大阵进入金山院,便可以恢复人身。
走过石坊,脚下并不是妄境中所见的玉阶,而是看似很普通青石阶。石坊的右侧有一排建筑,总共是五间,青砖碧瓦古色古香,并没有丝毫的朽坏迹象,屋子里却是空的,看样子像是门房。金山院就是前方的这座山,它不需要围墙,因为那座大阵就是屏障。
沿着石阶登山而上,此山并不算太高但也不矮,目测高度大概有五、六百米吧。山路回环穿行竹木之间,时而可闻泉流之声,身在山中往往看不清远方风景。到半山腰时,地势重见开阔,回头可望见山下的丘陵与原野,这里有一座凉亭。
凉亭以青石为基,四角立木柱,三面都有围栏,围栏内侧还镶了长板,可以供人休息闲坐。此亭的形制和小赤山中那座亭子很像,都是四方亭、圆顶,而顶上铺的是白色的软草,不知已经历多少年也未曾朽坏,甚至没有被落叶杂草覆盖。
记得在妄境中,丁齐走上金山院的白玉阶,在高处还见到了十二条岔路,通往一座座悬空的小山,而山中皆有洞府,就如仙境一般。但此刻所见却大相径庭,除了山脚下那座门坊与妄境中相似,山中的景物则完全不同,虽然风光很美,赶得上很多风景区了,但也没有仙境那么夸张。
妄境来源于见知,当然也包括想象与幻想的成分,想象与幻想也是在见知基础上的推演,有可能很夸张、很荒诞。回想起妄境经历,丁齐也有点佩服自己想象力了。
所谓金山院,其实就是个院落,它的位置并没有修在峰顶,而在离峰顶不远的缓坡上,后面的峰顶就像衬托这个院子的靠山屏风。丁齐差点以为自己来到老家山村了,唤醒了年头有点久远的记忆,远看这个是个土墙院落,里面的屋子也是草房。
干打垒的土墙现在恐怕很多人没见过了,颜色深黄,但这个院落的土墙抹得十分平整,走到近前一看又像是砖墙。为什么这么说呢,众人还特意上前摸了一把,它的表面居然毫不沾灰,就像是陶土已被烧结了一般。
走进前院,迎面是三间正房,其实是五间屋,因为两侧的房子前后开窗,中间都被隔开了。这四间屋子里都有床,很朴素的木板床,但能保持完好就说明它既朴素又不简单。每间屋里还有一个脸盆架子、一个方凳和一张桌案。
其中一间屋子里靠后院窗的位置还放了一张梳妆台,梳妆台上镶了一面铜镜。按阿全分析,应该是含锡量较高的青铜镜,所以打磨后呈现出银白色。如今丝毫没有锈迹,仍可照出人影,这就说明它不是一般的铜镜了,可能经过特殊的法力祭炼。
中间那座大屋就是俗话说的堂屋,堂屋中央偏后的地方有一扇素屏风。什么叫素屏风?就是山形木架中间镶着木板,木板上却没有任何图案。主人家可以在上面挂中堂,通常是一幅画再配上一副对联,但此刻并没有挂中堂。
朱山闲看着这面素屏风笑着说了一句:“金山人家院。”
庄梦周也笑着接了一句:“方外禽兽国。”
毕学成:“你们在干什么呀,对诗吗?”
石不全在一旁解释道:“对对子呢,为中堂写一副对联。”
朱山闲又说道:“角爪或冠履。”
庄梦周再接道:“飞羽似绫罗。”
毕学成一拍巴掌:“这还不是在对诗嘛!”
石不全:“这两句都可以当对联,连起来也是一诗。”
朱山闲却没理会他俩在聊啥,依然吟道:“登阶蜕鳞甲。”
庄梦周张口便对:“出门去衣裳。”
毕学成:“这句不押韵了呀?”
石不全:“可以换韵的!”
朱山闲扭头瞪眼道:“被你们一打岔,这尾联出句我想不起来了。”
叶言行笑道:“师伯,我来一句吧——毕方两条腿。”
毕学成怼道:“麋鹿四不像!”
丁齐赶紧摆手道:“你们别捣乱了。”
涂至小声开口道:“坦身行天地。”
他居然来了一句,这有些出人意料。庄梦周听见了,随即对道:“真心化永乡。”
石不全鼓掌道:“这是一五言律诗,你们听明白没?”
朱山闲笑着摇头道:“格律并不严谨,就是对着玩。”
律诗八句,按格律两两对仗,总共是四副对联,分别名为联、颔联、颈联、尾联,讲究起承转合意韵相接。方才他们所对,去掉毕学成和叶言行捣乱的那两句,恰好成诗——
金山人家院,方外禽兽国。
角爪或冠履,飞羽似绫罗。
登阶蜕鳞甲,出门去衣裳。
坦身行天地,真心见永乡。
孟蕙语问丁齐道:“师父,这就是古人玩的吟诗对对吗?好有意思啊!”
丁齐笑道:“看似简单,功底可不简单,学得不好,就成毕方两条腿、麋鹿四不像了。”
众人都笑了,魏凡婷又说道:“好玩,好玩,我也要学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