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楼进了朱山闲的房间,屋中的陈设是和丁齐住的那间一样的招待所风格。丁齐带上门坐在了椅子上,一指床铺道:“朱师兄,您请坐。”
朱山闲笑了,没有说什么,就在丁齐指的位置坐好了。这是朱山闲的家、朱山闲的房间,但丁齐的语气却有点反客为主了。因为他现在进入的就是一个心理医生或心理咨询师的角色,把房间当成了诊室,而面前的人都是会谈与观察的对象。
朱山闲坐下后说的第一句话是:“丁老师,您知道的,我是一名党政干部,坚定的马列主义与唯物主义者。
丁齐笑了:“我当然知道,这里也没别人,朱区长不必总是强调。”
朱山闲:“我是认真的!所以我现在要问你,你是否听说过有一种人,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丁齐:“不仅听说过,我眼前就是,我自己也是,平常人是看不见小境湖的。”
朱山闲点了点头:“这就是客观事实!那么我们先不谈小境湖,在此之前呢,你听说过这种事情吗?你知道可以通过什么方法,能让一个人看见原本看不见的东西吗?”
架式有点不对,究竟谁是心理医生、到底是谁问谁呀?丁齐也点头道:“我当然听说过,也知道方法,我的导师刘丰院长就曾经做过这方面的实验。”
“哦,什么实验?”朱山闲很感兴趣地追问道。
丁齐终于抓住机会,将会谈带入了自己掌控的节奏。和习惯了和做领导的人会谈就是有点费劲,因为他们总是在无意间掌控着话题的方向,需要用点技巧把引导权拿过来。
丁齐慢条斯理地答道:“那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实验,那时候社会上正流行气功热,热衷于研究人体科学与特异功能,也波及到了心理学领域。我的导师当时还年轻,他就做过一个实验,将一批人深度催眠,然后告诉他们开了天眼,结果有人睁开眼睛后真的可以看见东西。”
朱山闲往前凑了凑:“什么东西?”
丁齐:“与暗示指令有关,主要是看见了光,人体所带的光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光环……”
朱山闲:“这样就开了所谓的天眼?这不是开玩笑嘛!”
丁齐:“实验中所谓的开天眼,只是一种催眠暗示,改变了人潜意识中的感知。这是一种客观现象,并不是开玩笑。”
朱山闲:“那些可都是普通人啊,如果总是这样,不得疯了吗?”
丁齐:“朱区长说的太对了,那是他们本来所不具备的感知能力,所以是一种不正常的知觉,不可能长期保持。导师做的实验,暗示效果持续的时间大多只有五分钟,超出这个时间,效果就会消失,人也会很疲惫。
这种知觉就是催眠后暗示效果,其实人一直在被催眠的状态中。结束催眠后,这种状态必须要解除,否则会导致心理和精神问题。所以这个实验后来就没做了,只是导师在讲授催眠术的时候,对我们提到了这件事。”
朱山闲:“从七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这种实验做过很不少。其实现在也还有呢,只是研究的方向变了,不再做可能引人误会的宣传,舆论上也很注意控制。老谭的师父姓赵,上海郊区人,一九七九年的时候,他就配合生物力学研究所做过实验。”
丁齐:“哦,什么实验?”他说的话以及问话的语气,和朱山闲刚才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朱山闲不紧不慢道:“那时候流行研究‘外气’。外气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这个实验就是为了验证所谓的外气有没有物质基础。老谭的师父功,用压电晶体传感器进行测试,结果一组仪器有反应,另一组仪器却没反应。
把没有反应的仪器上的真空隔热纸去掉之后,也同样有了反应,初步判断测到的是特异压力波,呈涡流状脉冲,速度在二十四到四十米每秒。说得直观点,和现在的动车差不多,但还赶不上高铁……”
这些东西丁齐可从来没有听说过,社会上曾流行的都是各种神神叨叨的传闻,而朱山闲讲的是规规矩矩的科研测试。
朱山闲说了半天,见丁齐不说话只是很认真地倾听,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些其实都是听老谭说的,老谭的师父当年是被研究对象,后来老谭也进生物力学研究所工作了,成了研究者。”
丁齐:“谢谢朱师兄,真让我长了见识!您说这些,是为了介绍爵门秘传的望气术吧?”
朱山闲点头道:“是的,我刚才说那些只是做个铺垫,否则不太好解释。在江湖八大门各自的秘传中,有人说爵门望气术是最接近于疲门观身术的,有时候甚至很难分得清。这也不难理解,古人就说过,‘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不当官就去当医生,要么治世要么治人,而治人也是治世、治世也是治人。丁老师将自己修炼的功夫称为观身境,就是借用了疲门观身术的名字,想必你对观身术也有一定了解吧?至少是听他们说起过……”
朱山闲不是石不全那样的话唠,可一旦进入状态后,也够能说的,而且风格不一样。石不全的话很琐碎,但一开始就切入了正题,直接讲入微术以及怎样修炼入微术。朱山闲的话听上去就像领导在做报告,前面做了很多铺垫,便于丁齐领会其精神。
丁齐答道:“我不清楚观身术的秘传,只是听过侧面的介绍,有两个典故,一是《韩非子》中的‘扁鹊见蔡桓公’,二是《庄子》中的‘季咸见壶子’。第一个典故可以理解为中医中的望诊,至于第二个典故,就我的感受,就是可以展示自己的身心状态与精神世界,甚至将身心状态转化为某种特定的精神世界。”
朱山闲:“你了解这些,那就不难交流了。其实爵门秘传的望气术,看的并不是人有什么病,而是一个人的情志。情志本是内在的、无形的,但人们总会通过某种方式流露出来,可以间接地观察分析。而望气术,却把它变成了一种可以直接观察到的东西。”
丁齐:“那么朱师兄望见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