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居然提出这样奇怪的要求,丁齐诧异道:“这又是为什么?”
叶行:“就算我个人的一点独特趣味吧,我没有上过重点大学,在我的心目中,大学图书馆一直是个很高尚、很神圣的地方。而图书管理员更是了不起啊,古代的道祖太上,当代的本朝太祖,可都是图书管理员出身。”
丁齐笑道:“古往今来那么多图书管理员,难道人人都是道祖太上和本朝太祖?”
叶行:“反正事情就这么定了,我会给专科门诊打招呼,您的挂牌预约时间,要和您在校图书馆的兼职时间错开,两边都不耽误。为了丁老师上下班方便,我们再给您配一辆专车。”
俗话说酒后吐真言,果真如此吗?其实有的人喝多了更喜欢胡吹大气,往往言过其实。而像叶行这样没喝多却偏偏装着已经喝得很多的样子,又往往言不尽实。但丁齐并不在意这些,人和人打交道经常如此,尤其是在生意场上,抓住核心问题就行了。
至于叶行刻意搞得那么神秘的话题,丁齐却没有没有跟着对方的套路走,只是一笑而已,由于职业的关系,他什么样的牛鬼蛇神没见过?
对丁齐而言,今天谈的是职业与专业问题;而对叶行而言,谈的就是生意。既然是生意,丁齐必然有被对方看中的利用价值,否则也没得谈。丁齐愿意接受境湖博慈的聘请,因为这份工作正是他所需要的。
不论叶行说得多么天花乱坠,甚至还搞得那么神秘,连传说中的江湖八大门都扯出来了,丁齐真正在意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这家民营医院的资质是否正规、开设专科门诊的手续是否齐全,聘用他的程序是否符合规范?这些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有这些就够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看待问题的方式,有自己的需求和目标,能达成协议,就是各取所需。在连连碰杯中,丁齐点了头表态愿意接受聘请,并向叶行表示了感谢。
叶行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让丁齐继续保留境湖大学图书馆的兼职,所给出的理由却不怎么有说服力。但叶行既然坚持如此,丁齐也没什么不能答应的,只要时间安排得合理,这并没什么坏处,更何况叶行为此还承诺给他配一辆专车呢。
接下来就是谈聘用合同的细节问题,谈着谈着,丁齐也感觉真有必要暂时保留那么一份兼职了。对方的话虽然说得很好听,但这份工作的具体情况究竟会怎样,目前还真不好打保票。
境湖博慈眼下与丁齐签的并不是劳动合同,与当初的校心理健康中心一样,仍然是一份劳务聘用合同。这种情况在民营医院很普遍,他们有很多医生包括招牌专家教授其实都是外聘的,有不少还是退休后返聘的,人事关系都不在医院。
博慈承诺包吃包住还配专车,但是丁齐并没有底薪,这有点像工厂里的计件工资,他每个月的收入主要就是拿提成。叶行说每小时收费三千,丁齐却坚决不同意。境湖市乃至本省内的心理咨询收费,根本就没有这么高的。
丁齐最高只想收一千,可是叶行觉得一千太低,两人说来说去,最后达成的一致数字是一千五。叶行表示绝不能再低了,因为丁齐是头牌专家,收费太低影响专科门诊的形象,而且其他医生也不会答应,因为他们的收费都不好超过丁齐。
这一千五当然不全归丁齐,丁齐的提成是五百,另外一千归医院。这也没什么不公平的,因为医院提供了场所和设施以及各种从业手续,并有其他的运营费用。
一小时就净挣五百,听上去收入已经相当不低了,但也得有生意上门才行。将自己的牌子挂出去,还挂得这么贵,究竟有多少人愿意花钱挂号预约、找他做心理咨询活心理治疗,丁齐心里也没底。
而且丁齐也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连轴转,假如以小时为单位,每天面对患者进行心理治疗或心理咨询的时间,达到三小时就相当于满负荷了。如果认真尽职,这其实也是相当消耗体力与精力的工作。
看来校图书馆的兼职还得暂时保留,每月的收入虽不多,但好歹勉强还够吃饭。叶行提出这一要求,可能是他心里也没底吧,虽然话说得那么大,但也不敢保证究竟会有多少人来找丁齐做心理治疗。
假如丁齐的“生意不好”,境湖博慈是不是吃亏了?那倒未必,因为境湖博慈并没有什么实质损失,心理诊室也不是丁齐专用的,其他医生照样可以用。对于境湖博慈而言,最重要的并不是丁齐个人能给他们挣多少钱,而是一种“名人”广告效应。
丁齐没有要求底薪,本来也许还可以再谈谈的,但他干脆没谈。因为对方也不要求他坐班,根据他在图书馆的兼职时间安排挂号预约时间,有挂号预约他便过去,平时并不需要考勤。丁齐只要求这每小时五百元是税后收入,叶行也很痛快地答应了。
酒桌上基本都谈妥了,但丁齐还要到医院去实地考察,看到各种正规的资质手续他才会签字。叶行主动离席绕过桌子跑来握手道:“丁老师,您年后就可以来上班,祝我们合作愉快!”
叶行看似随意点单,但是结账开票的时候,连酒带菜打了个八八折,去了零头正好是一千六,不多不少就是这间包房的最低消费。
这个年,丁齐原以为自己会过得很孤单凄清,却不料三天大年一天都没闲着,甚至年后的工作和生活问题都有了着落。回去后他又对着镜子照了半天,喃喃自语道:“你是好人,好人毕竟有好运。”
大年初四这一天,丁齐收拾行李回到了老家宛陵市泾阳县的县城。他没有去乡下大伯家,也没有去见任何亲戚同学,就是在父母留给他的房子里住了几天。
每年他都会抽空回来两次,将屋子打扫收拾干净,交齐水、电、卫生等费用。过年时他为什么留在宿舍而不回这里,他不想让父母看见自己当时的样子,虽然父母已经不在了,这仍是一种潜意识。
过年时,丁齐只主动给三个人了拜年的微信。第一个当然是导师刘丰,通过刘丰祝导师的全家春节快乐。第二个是大伯,通过大伯向亲戚拜年。第三个人是他的师兄,境湖市安康医院的辛主任。
丁齐违反纪律挨了学校的处分,辛主任也跟着背锅,虽然没有被撤职或开除那么严重,也没有受行政记过,但也象征性地受到了警告处分。丁齐心中很有些愧疚,反倒是辛主任回信息安慰与鼓励了丁齐一番。
令丁齐意想不到的是市公安局的卢澈处长,这位领导居然主动加他微信拜年,并告诉丁齐,以后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找他帮忙。
丁齐一个人回家乡“度假”,从大年初四到大年初七,他只待了四天,恰恰就是在这段时间,境湖大学的教工宿舍却出了事。学校的假期和其他单位不一样,不仅是春节七天假,还有寒假,除了值班人员,其他人的假期都很长。
丁齐走了之后,教工单身宿舍楼就空了,没人会那么早回来。可凡事偏偏有例外,有一位女助教回家过年被逼婚,连轴转被安排着相亲,实在是身心疲惫,干脆一跺脚就提前回校了。她的宿舍与丁齐同一楼层,位置在斜对面。
丁齐是初四上午八点钟走的,这位女助教是九点钟回来的。过了不久她听见了动静,原以为宿舍楼里根本没人,所以觉得害怕,既没敢开门也没敢吱声,通过猫眼悄悄往外看,现了三个陌生人弄开了丁齐宿舍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