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
祁曜龙颜上也没怒色,只是目光复杂的打量她,像是才认识她一般。
夜颜直起身,毕恭毕敬的低着头。
祁曜收回目光,突然朝门外侍卫下令,“将三公主带过来!”
“是。”侍卫领命离去。
夜颜暗暗皱眉,她能说她现在特别讨厌见到三公主吗?
就跟那晚诸葛昌明告御状一样,她特别恼火,现在又让她再跟三公主‘打擂台’,她真是有一种哗了狗的感觉。
被慕凌苍杀掉的侍卫已经被宫人快速抬走,而慕凌苍转身朝他们走来。
尽管他俊脸上不见波澜,可那冰冷的眸子也示意着他心中的怒火并未消退。
走到祁曜身前,他作揖道,“皇上,臣带颜儿先回魂殿了。”
对他杀侍卫的事,祁曜提都没提,更别说有任何不满了,只是点了点头,不忘提醒他,“别忘了明早来早朝。”
慕凌苍垂眸应道,“是。”
抬起头,他朝夜颜睇去,不明白她愣着做何。
夜颜还以为祁曜会留下她跟三公主干上一场口水架呢,没想到他却愿意让她离开。
收到慕凌苍的眼神,她赶紧朝祁曜行礼告退,“皇上,民女告退。”
而就在她起身时,祁馨沅正从外面走来。
今日的她打扮得特别华丽,长长的儒裙拖在地上,优雅的她满身都不失矜贵和骄傲。
夜颜朝她望去,祁馨沅脸上带着微笑,可她也捕捉到了祁馨沅暗中朝她射来的恨意。
慕凌苍都不等她走近,抬脚就走。
夜颜见状,赶紧像跟班一样跟了上去。
他甚至不屑与祁馨沅照面,故意绕了几步带着夜颜离开了御书房。
而祁馨沅在他绕道时尴尬的停住脚步,美目不甘心的望着他又绝情又冷酷的背影。
“馨沅!”祁曜沉着脸厉声喝道,“给朕进来!”
祁馨沅这才收回不甘心又不舍的眸光,低着头朝他走了过去。
…
对祁曜找女儿谈话的事,夜颜不关心,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逃走的罗克。
靠着慕凌苍手臂,还没等回到魂殿就忍不住问他,“王爷,我猜那罗克不会再回宫里了。我都已经见过他容貌了,他没那么蠢,肯定不会回宫等着被我们抓。”
慕凌苍淡声回着她,“宫里有假阉人出现,皇上定会严加审查。郑绍和华武两位将军进宫,就是为了彻查此事。即便有人在此之前逃离宫中,但以后,他们也绝无机会再回宫里。”
夜颜抬头看着他,“如果我们告诉皇上,魏皇后很可疑,你说皇上他会信吗?”
慕凌苍摇了摇头,“不信。”
他回得果断,这也是夜颜没有当着祁曜提魏皇后的原因。
因为她没底,毕竟魏皇后是他的妻子,而她只不过是他故友的女儿。
再说了,要状告母仪天下的魏皇后,总得拿出证据吧?
她是在永华宫见过蛊虫出现,她和慕凌苍也同时见过那个穿太监服的男人,可这又能代表什么?
他们没有实质的证据证明那个假太监就是魏皇后的人,更加不能证明血盟庄跟魏皇后有关。
就目前的情况,他们就算怀疑魏皇后也只能压在心中,要是冒然告诉皇上,不但没理没据,还有可能被冠上诬陷的罪名。要知道,魏皇后的娘家势力也大,她这些年母仪天下也深深受人敬仰和爱戴。
本来就被血盟庄的人盯上了,要是再冒然得罪魏皇后那一派人,那他们等于里里外外都把人得罪完了。
就算魏皇后有猫腻,至少现在她还有顾忌,明面上是不敢对他们怎样的。
“王爷,我有个猜测。”想到什么,她突然坐直身。
“嗯?”慕凌苍扭头看着她。
“我猜想,‘诸葛颜’一定是被血盟庄的人劫走的。”夜颜认真分析道,“你想啊,我娘是夜芸这事已经被某些人知道了。而且那晚诸葛昌明亲口承认他和夜芸有两个女儿,这么重要的讯息血盟庄的人怎么可能忽视呢?我先在永华宫被虫子咬,‘诸葛颜’随后就被人劫走,这动机和目的一点都不难猜。”
慕凌苍敛紧了眸子。
夜颜叹了口气,“我们已经跟那人交过手了,也算是打草惊蛇了吧。本来我们就很难找到血盟庄的人,现在怕是更加不好找他们。就算魏皇后真的跟血盟庄的人有关系,皇上也已命人彻查深宫内院,她再有心机,这段时间也只能夹着尾巴。”
说完,她又不满的嗔了他一眼,“你也是的,眼看都要把那毒人抓到手了,为何要突然收手?”
她当时耳朵就跟被堵了似的,没有听到罗克耍诈的低吼声。
慕凌苍也不怨她,只是将她纤瘦的身子搂到怀里。
在她头顶,他眼波闪动,回想起她舍身护他的模样,他脸上的冷酷不再,取而代之的全是柔色,那是从心尖散出来的温柔……
宫里彻查假太监的事一时半会也没结果,夜颜只能按捺着等消息。
两人回到魂殿,沈秀兰见他们衣裳脏乱且还有划破的痕迹,紧张的直问他们,“王爷,夜小姐,到底出了何事?你们为何会这般模样?可有哪里伤到,要不要请御医来看看。”
小羿也是同样紧张,但听完沈秀兰的话,他又忍不住打趣,“沈姨,王爷自己就是神医,还请何御医啊?”
沈秀兰这才察觉自己太紧张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夜颜知道他们是担心他俩,赶紧出声安慰他们,“我们没事,只是弄得比较脏。沈姐,麻烦你让人帮我们烧点热水,我跟王爷先洗洗干净。”
“奴婢这就去。”
沈秀兰很快跑了过去。
小羿也准备跟上去,慕凌苍却突然对他吩咐,“去把药箱拿过来。”
小羿刚松气的小脸立马绷得紧紧的,不停的打量他们,“王爷,是谁受伤了?”
夜颜也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惊呼着朝慕凌苍瞪去,“你受伤了?”
她可以保证自己完全没事,就是之前耳鸣太严重,但这会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不是她受伤,那肯定就是他了!
想起什么,她不顾小羿在场,上去就开始解慕凌苍的腰带,嘴里怒道,“为什么不早说?是不是伤得很严重?”
一定是石屋顶塌破的时候砸到他了!
当时她整个人都被他护在怀中,而她很清楚的感觉到他身体震动了两下,只是当时的她暂时失去听觉,所以他就算喊痛她也听不见。
慕凌苍也没阻止她为自己宽衣,还很自觉的展开手臂。要不是小羿在旁边看着,估计他这会儿还会露出一副享受的神情。
当他健硕的上身裸露在空气中,别说夜颜了,就小羿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也不再迟疑,拔腿就往外跑,“王爷,小的这就去拿药箱来!”
夜颜站在他身后,要不是他后背受伤,绝对会给他几拳。
那古铜色的肌肤上有两处皮开肉腚,整个后背全是干涸的血迹……
如果不是她胆子大,看到这一幕,绝对吓晕过去。
可即便胆子大,她也是怒火狂烧,“为什么现在才说?你以为自己是铜墙铁壁吗?隐瞒伤势就算了,还急着去宫里,你是嫌命大不怕死吗?”
将他黑色的长袍狠狠的甩到地上,“以后别穿这种颜色的袍子,丑死了!再给我穿着这种黑里吧唧的东西,我立马跟你绝交!”
慕凌苍压根就没想到她会这么大的脾气,眼前的小女人没了往日的嬉皮笑脸,就像个疯的母老虎般,看得他眼角不停的抽动。
见她越激动,他不得不把她拉到身前,“这点皮肉伤不碍事。”
他面上波澜不惊,语气更是云淡风轻,犹如在说别人一般,夜颜气不打一处来,凶神恶煞的怒道,“你给我闭嘴!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挥开他的手,她带着怒跑去了箱子那边,打开箱子呼啦呼啦的把里面一些黑色衣物给扔到了地上。
这些东西,穿着就跟鬼一样,要多难看就多难看!
就是因为他一身黑,以至于她都没现他受伤……
甩衣物的动作猛然僵住,她不自然的眨了眨眼,才有些清醒过来。
瞧瞧她都在干什么呀?
他不就受个伤而已吗,她急什么?
那种情况下,他就是喊受伤了也是没办法的,不是吗?她凭什么脾气?
察觉到自己不正常的激动,她神色黯下,也没继续扔衣物了,而是慢慢的把深色衣物从箱子里挑选出来,嘴里还状似平静的道,“这些颜色不适合你,还是让人给你换几身亮眼的长袍吧?皇上不是让你明日去早朝吗?以后你外出做事也不要把自己打扮得太寒颤,浅色的衣裳不但能提神,而且自己心情也会好很多。”
她没有看到,身后男人脸上全是温柔的笑意,眸底流转的情愫更是潋滟迷人。
没过多久,沈秀兰带着侍卫送来了热水。
夜颜让他们下去,她自己给浴桶里兑着水。
沈秀兰因为没看到慕凌苍后背的伤,见夜颜如此主动,离开时,还忍不住偷笑。
把水兑好,夜颜见某人还立在屋中央,顿时拉长了脸,“还不赶紧过来!”
慕凌苍这才走向她。
他身上有伤,自然不能沾水,这是常识,两人都懂。夜颜也没让他进浴桶,而是跑去桌边提了一只凳子放在浴桶旁。
“坐下!”
今日的慕凌苍特别听话,她怒,他也没皱一下眉头,对她施令般的态度,更是积极配合。
见他听话,夜颜也没再说什么,用布巾蘸了些热水,开始替他擦拭后背的血迹。
慕凌苍看不到她气呼呼的样子,但她的动作却让他扬高了唇角,就像身后的女人在给她挠痒一样,唇角怎么都收不回原位。
夜颜是没看到他此刻的样子,要是看到,估计得先吐一口老血。
对他皮开的伤口处,不敢沾湿,她也只能先替他清洗那些流出的已经干涸的血迹。
小羿把医药箱抱到他们房里,夜颜在药箱里翻了翻,皱着眉对他道,“小羿,去拿些酒来,浓度越高越好。”
小羿不解的望着她,“夜小姐,浓度是何物?”
夜颜愣了一下,随即又道,“越烈的酒越好。”
小羿朝自家王爷看去。王爷自己懂医术的,怎么他看着像是夜小姐在帮王爷治伤呢?
“去吧。”慕凌苍对他抬了抬下巴。
“是。”
有他示意,小羿这才又跑出去了。
好在慕凌苍受的伤并不深,夜颜给他仔仔细细检查过,确定不需要缝针后才松了一小口气。
但经过这事,她也是真心佩服他的忍耐力。这要是换做她,早就哭爹喊娘直叫唤了。而他呢,忍了快两个时辰,居然吭都没吭一声。
没有未来时代的消炎药,她只能先给他用酒精清洗伤处,然后用小羿碾好的药粉给他敷上,最后缠上布条。
做完这些,她身上不仅脏,还满头大汗。
知道她也需要清洗身子,小羿也没在他们房里久留。
虽说房里有个男人正盯着自己,可夜颜这会儿也不怕他起色心,毕竟他还受着伤呢!
屏风一挡,她大大方方的在浴桶里洗起澡来。
可是,就在她洗干净身体准备出浴桶时,本该在屏风另一面的男人却突然出现在浴桶旁,夜颜转身之际被他吓得差点尖叫。
“你、你干什么呀?”这家伙,走路居然不带声!
“需要本王帮忙吗?”男人面无表情的问道。
如果不是他眸中流窜着火苗,夜颜真的会相信他是一本正经。
可他眼眸中全是火热的欲望,她想忽视都忽视不了。缩进水中,她脸红耳烫的朝他喝道,“你给我出去!”
她也是真低估了慕凌苍的脸皮厚度,这个从开荤后就一直上瘾的男人,岂是她说不就不的?
他也不恼,伸手将她从水中捞了出来,抱上手臂就往床那边走去。
夜颜抬起手,可要打中他肩膀的时候又猛然停住。
一身湿漉漉的她备显尴尬,干脆伏在他颈窝里装死。
本以为他会不顾伤势把她压在床上各种欺负,可上了床以后她才现,人家压根就没那么邪恶的心思。
不但没有扑倒她,还拿了干净的布巾给她擦拭湿漉漉的头以及身上的水珠。
或许他从来没照顾过别人,所以动作显得有些僵硬和笨拙。但夜颜绝对没有眼花,甚至偷偷掐了自己一把,证实自己并没有做梦。
他真的在服侍她!
这种举止就是他们所说的服侍!
她一手拿被子遮着重点部位,一边嗔着他还是面无表情的俊脸,“为何突然变得这么好了?”
慕凌苍擦拭她丝的手微微一顿,薄唇动了动,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继续给她打理湿。
夜颜不止感觉他人变了,就连他身上的气息也有很明显的变化。
此时此刻的气氛,她也形容不出来。
就像他们真的是一对亲密的恋人……
想到他心中驻扎的那个小丫头,她只能苦涩的笑笑。
讲真的,她现在已经摆脱了诸葛昌明和嘉和王,她反而希望他对她能够绝情点,好让她没有任何心理包袱离开他。
现在只等夜芸出现了,只要夜芸一出现,她把诸葛昌明的虚伪拆穿,那她就能彻彻底底的撇下一切做一个真真的自己了。
还没有实质证据证明魏皇后对他慈母般的爱是假的,要是找到证据,他会真正的难受。而要是再让他知道自己在意的小丫头也死了,而她一直借用小丫头的身体在骗他,真不知道到时候他能否接受第二次伤害和打击……
“王爷……”她扭头看了一眼他,含着几分小心翼翼。
“嗯?”
“如果有人欺骗了你,你会如何对付他?”
慕凌苍捻着她丝的手又顿了一下,侧目冷飕飕的睇着她,“想知道?”
“嗯。”
“留在本王身边,自会看到那人下场。”
“呃……”夜颜头皮麻了一下,随即赶紧把自己已被他擦拭得半干的丝抢回自己手中。
就她今日刺杀宫中侍卫那一幕,她就知道自己的下场了。
估计这家伙会直接拿她头把她勒死……
然而,她并没有看到身后男人眸底流露出的那抹深意。
“那个……王爷,我有些冷,帮我把浴桶边干净的衣裳拿过来,好吗?”夜颜赶紧转移话题,还故意打了个冷颤。
慕凌苍起身去了屏风后面,丝毫没拒绝她的‘吩咐’。
夜颜在被窝里把贴身衣物穿好,又套上了里衣。刚钻出被子,就听小羿在门外唤道,“王爷,胡将军回来了。”
慕凌苍俊脸微沉,拉下床幔后才去开门。
尽管他把房门关了,与胡一永在门外说话,可夜颜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启禀王爷,已经查看过陵墓,虽暗室被毁,但墓室完好。太师听闻陵园出事也前去看了,他说密室不在风水范畴,故而老夫人的陵寝并未受到任何损坏。王爷,太师已进宫向皇上禀明陵园情况,您也可以放心了。”
“嗯。”慕凌苍紧皱的眉头舒展开,确实是松了一口大气。
“王爷,还有一事很是蹊跷……”胡一永神色沉着,突然犹豫起来。
“说。”
“末将带人去密室看过,那密室里似乎有人居住。”
“本王知道。”
“王爷,您这几年在魂殿休养,除了老夫人生忌日夜中去陵园祭拜老夫人外,别的时候都未曾离开过魂殿,可末将在陵园密室中不但现了米面食粮,还现了庖屋所用的东西,并且还现了一件女人穿过的外衣。”胡一永沉声道来,并朝身后的侍卫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