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迟迟,卉木萋萋, 仓庚喈喈, 采蘩祁祁。”远方, 传来了悠扬的歌声,尹子绩抬头远眺,便见那一抹纯白, 正在花间徜徉,翩然若蝶。
李瑾月住了脚步,正立于道旁远观, 不多时她回过身来, 看向落在最后的尹子绩。尹子绩几步赶上,对她笑了笑。
“郡主, 今日真是多谢你了。”尹子绩道。
“何谈谢字, 你我若是知交好友,便不必言谢。”她顿了顿,看着尹子绩道, “子绩, 你去找若菡解释一下, 认真道个歉,解开误会, 就都过去了。若菡并非斤斤计较之人,她之于我的温善亲和,也定不会偏颇于你。”
尹子绩用力点了下头,然后就在道旁盘腿坐了下来, 解开包袱,那一堆五彩斑斓的木块便散落出来。
“这是什么?”李瑾月问。
“嘿嘿,一会儿就知道了。”小赤糸卖了个关子,手下开始飞快地将这些木块拼接起来。
这些木块之间都有着精巧的咬合部件,两件木块拼接时只需卡合,“咔”的一声就牢牢卡住。尹子绩拼合木块的整个过程都透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绝妙、睿智、精巧、行云流水,李瑾月看得入了神,想起三国诸葛亮的木牛流马,大约也不过如此罢。
很快,一只木鸢竟然就拼接出来了,木鸢体积与一般的风筝大小相等。一只木鸢拼好后,还余下不少木块,尹子绩又一连拼出了另外两只木鸢。三只木鸢,每一只都有着绚烂的色彩,看着甚是好看。
“这木鸢是你做的吗?”就在这时,身旁忽的响起了那清冽如泉的声音。尹子绩和李瑾月回神一看,才现不知何时张若菡竟然回来了,正站在她们身旁,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三只木鸢,眼中透着好奇。
尹子绩摇头,道:
“这不全是我做的,上面的色彩是我涂的,木鸢的头尾是我做的,其余的是我阿爹与班叔叔帮我做的。”
“真厉害。”即便如此,张若菡还是真心夸赞了一句。
小赤糸有些脸红,她从地上站起身来,将其中两只木鸢分别递给张若菡与李瑾月,道:
“这是送给你们的。”
李瑾月接过木鸢,仔细端详了很久,不由道:
“你定做了很久吧,晚上都不睡觉。”
“也不是不睡,也就昨晚没怎么睡着。我要是不睡,奶娘会飙的,她可烦了。”尹子绩揉了揉鼻子,道。
这丫头真耿直,李瑾月有些哭笑不得。
张若菡接过木鸢仔细观察了一下它的结构,然后问:
“这木鸢能飞吗?”
“能!”尹子绩忙道,然后道,“你们看,这下面有个格子可以打开,里面有线圈,将这个取出来,把绳子放开一段,然后这样……嘿!”一边解说着,她一边将那木鸢抛向了空中,木鸢翅膀遇风,竟然舒展开来,飞了起来,尹子绩却也不跑,只是不断松开手里的线圈,放长线,那木鸢便越飞越远,越飞越高,很快就成了碧蓝天空中的一个小点。
“这好像和放纸鸢不大一样啊。”李瑾月扬着脑袋,手搭凉棚远眺着。
“不一样不一样,嘿嘿,完全相反。我阿爹做的木鸢能飞很远很远,这绳子只是为了将它拉回来。不像纸鸢,必须迎风拽着跑才能放起来。我阿爹的木鸢,有的还没有绳子,让它去哪里它就能去哪里。”尹子绩有些小得意地解释道。
“嘿!”她话音刚落,身旁的张若菡就按照她的办法将那木鸢放了出去。
“哎呀!要掉下来了!”可张若菡的木鸢却不像尹子绩的那般,一放就翱翔而起,飞得颤颤巍巍,就要落地了。
“快!松线绳,哎,你拽太紧了,放松点,放松点。”尹子绩忙去帮她,一手抓着自己的线圈,一手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引导那木鸢。
“哈哈,飞起来了!”张若菡欣喜地说道,无涯也在旁边兴奋地拍手跳脚。
“厉害吧。”尹子绩道。
“嗯,厉害!”张若菡笑道。
李瑾月也迫不及待地将那木鸢放了出去,三个孩子随即拉着木鸢在花田中穿梭,玩得不亦乐乎。
玩累了,也到了用午食的时间了。仆从们在平坦的草地上搭了棚子,铺了茵席,摆上美食,三个孩子去清水边净了手,赶回来用午食。
三人都饿坏了,吃得格外香甜,用午食最先的半刻,谁都没有说半句话。尹子绩灌下一口羊乳,畅快地叹了一声,才终于说了第一句话。她将自己盏中羊乳斟满,然后端起玉盏,向着张若菡郑重道:
“若菡姐姐,子绩不懂事,做了很多错事,是子绩不对。我给若菡姐姐赔礼了!”说完将盏中羊乳一饮而尽。
张若菡噗嗤一声笑出来,道:
“你这哪儿学得做派,倒像那江湖客般。”
尹子绩不好意思挠挠头,道:“我陆师父教的。”
张若菡也于自己玉盏中斟满了羊乳,端起来,道:
“子绩妹妹不必内疚,谁还没有犯错的时候呢。若菡早已不记得妹妹做了什么错事了,饮完这盏,咱们就是好朋友。”说完,用袖子遮住玉盏,将羊乳饮尽,姿态比尹子绩优雅多了。
“好!饮完就是好朋友。”李瑾月似是被这两人的豪情感佩,不由自斟一盏羊乳,也一饮而尽。
“咱们莫要再唤大名了,不若唤小字罢。就像我和我阿妹琴奴一样,这样亲密些。”尹子绩提议道。
“好啊,我小字莲婢。”张若菡道。
“莲婢……莲婢姐姐。”尹子绩喊道。
张若菡奇怪问道:“你今天怎么姐姐长,姐姐短的,之前也不见你唤我叫姐姐呀。”
尹子绩又脸红了,道:“我阿爹说,对女娃娃要嘴甜,才讨人喜欢。”
“你不也是女娃娃嘛,长衡先生还真是个奇人。”张若菡好笑道,“说起来,长衡先生真是厉害极了,我本以为他文武双全已然很是非凡,却没想到他竟还会这些机关木匠之技。”
“那是!我爹可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提起自家阿爹,小赤糸满是骄傲。
“哦,那我不服。我爹才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张若菡故意逗她道。
小赤糸果然急红了脸,可她大约是怕了张若菡了,憋了半天也不敢说出半个反驳的字,好半晌才泄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