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十二月十二日,白雪纷飞,弘历好似疯了般,命人连夜铲干净整个香山的白雪,于所有的树木之上挂上枫叶形状的彩带,人工造出了漫山遍野,枫叶红染的壮观场景。
那夜里,弘历喝醉酒到了慈宁宫,那是我认识他十几年来,唯一一次的醉酒失态,他脆弱得像个孩子,拽着我的手道:“额娘,额娘,和兮没有了,和兮没了……”。
我说:“我知道,和兮已经没有很多年了,你要学会放下,这后宫之中多的是对你情深意重的女子,你不要总是惦记着和兮了。”
他又哭又闹地道:“不、不是这样的,我的和兮她又没有了,为何?为何老天爷要待我如此残忍,我们刚刚说好,今生今世,相依相伴,无关风月,为何老天爷又这般快地夺走她的性命?老天爷,你告诉我,我拿什么才能换回和兮的命?
你告诉我,我还有多少年的命?你拿我的命去换和兮的命,你再让她留在我的身边一点点时间,一年也好,一月也好,哪怕也是一天,你再让她陪陪我、陪陪我,我再不去扰她,我就远远地看着她,行不行?
和兮?和兮你回来,你不要走?我费尽心思来留住你的性命,遍访天下名医才医治好了你的病?你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我?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那一刻,我才知道当年和兮并没有死,而是被弘历带走了,多年来安置在香山之上,难怪、难怪弘历总是喜欢到香山上去,弘历说:“额娘,和兮不在了,我也不要活了,我与他做不成夫妻便也罢了,为何如今连兄妹也是做不成的?
既然我生来就是这般卑贱,那么便让老天爷收回我这卑贱的性命啊?额娘,您晓得不?我一想到这世间上没有了和兮,我、我便浑身难受,我、我再也活不下去了?”
他喝他道:“你在胡说什么?你可知道你现在大清皇帝,是一国之君,你怎能说出这般泄气的话儿来,你不要活了,这江山如何是好?你千辛万苦才得到的江山莫非就这般轻易抛洒么?”
“江山虽好,那也不及和兮好,和兮没有了,我要这江山又能怎么样?”
我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道:“放肆!简直是岂有此理,既然这江山不愿意要,当日为何要处心积虑地争?既然争到了,为何又要轻言放弃?你既然要当这个皇帝,便注定不能儿女情长?你怎不想想,老天爷已经多给了你们十二载的相伴?那便是最大的恩赐,那便是对你的眷顾……男子汉,大丈夫,自该顶天立地,怎能为了个女人而这般颓废消极?你的帝王气魄呢?你的宏图大志呢?大清百年基业扛在你的肩膀上?你告诉哀家你不要活了?哀家这把老骨头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你告诉哀家你要去死?你这做的是什么皇上?又做的是什么儿子?”
那一夜,我搂着弘历,哭成了泪人,一如多年前,那暴雨之中,我搂着浑身是伤的他,泪流不止。
都说儿女是来讨债的,我终究是不信,直到这一日,我便是真的信了,看见他那般难受,我也是心如刀割,弘历迷迷糊糊地道:“对、对,我还有额娘,我还有额娘,所以,额娘千万不要离开我,不能离开我。”
乾隆十年
元月,弘历牵着一名少女的手走到了我的面前,吩咐道:“喊皇祖母。”
“这、这是谁?”我瞧着她少女肌肤雪白,眉清目秀,甚为喜欢,女孩甜甜一笑道:“回皇祖母,我叫不悔,我母亲不在了,舅舅让我入宫陪伴皇祖母。”她微微有些怯生,拽着弘历的手躲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打量着我的神色。
见我没有生气,又道:“皇祖母,不悔生于香山之上、长于香山之上,不懂宫廷规矩,若是不悔哪里做错了,祖母不要生气可好?”她墨玉的眼珠子转了转,极其水灵模样,定神一看容貌竟然与和兮有五分相似,心中不由慌张起来。
招手让她到了我的身边来,越是打量便越是觉得相像,越是相像,我心中越是紧张,他称呼和兮为母亲,称呼弘历为舅舅?莫非是和兮的孩子?可是当年和兮辞世之后,便被弘历安排到了香山,怎会有骨肉?心中猜测莫非是弘历的女儿?天啦,这可怎么成?他们的体内可是流着同样的血液啊?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她抱着她那单薄的身体,火红色的披风里裹着的是紫色的旗袍,白色滚白的领子与袖子,着实是个可人儿,不比当年的和兮差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