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来求医的人啊。”在听到“帝都”这个词的时候,艾伦微微侧过头露出了不屑的目光,随即满不在乎地伸手推开了门,“我回来了——”
“当啷!”一声脆响,原本正想和儿子打招呼的卡尔拉顿时被客人打翻的水杯吸引了注意力——她连忙起身,而坐在她对面,正背对着艾伦和三笠的那位客人也很快反应过来,一边说着抱歉一边扶住了杯子。卡尔拉转身从水池边拿来了抹布,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对门口的两个孩子招了招手:“回来了就快进来啊,艾伦,三笠。这位是帝都来的沙黎曼小姐——是爸爸的客人哦。”
“艾伦?”直接略过了三笠,打翻茶杯的墨绿色长少女闻言一怔,在回头看到棕男孩的一瞬间,深蓝色的眼眸中很明显地闪过了失望的光芒——那道光芒的速度极快,就好像是被好不容点燃的火焰又一下子被狠狠浇灭了一般,若不是三笠一直紧紧地盯着她,只怕也会错过。
“嗯,这是我的儿子,艾伦。”对于少女的失态有些惊讶,但是卡尔拉还是重新介绍了一次,棕男孩看了一眼眼前长相精致干净的帝都贵族少女,又看了看母亲催促的眼神,鼓着腮帮子心不甘情不愿地打了声招呼:“沙黎曼小姐。”
“沙黎曼小姐。”站在艾伦身后的三笠随后也微微低了低头,乖巧地打了一声招呼。在背着柴火从少女身边走过的时候,三笠清晰地闻到了被笼在少女身上墨绿色披风下面的药味。黑女孩皱了皱眉,下意识地侧过头看了一眼前方的艾伦。
“卡尔拉夫人将他们照顾得很好呢。”没有注意到三笠意味不明的目光,由依很快恢复了常态,“先前听夫人说,耶格尔医生这几天原本就要到帝都去看诊?”
“嗯,到时候……”
……
“你在看什么啊三笠,最讨厌的就是这些帝都来的贵族了。吃饭啦!”坐在饭桌前,艾伦扭了扭身子,抓着面前不锈钢的汤勺颇为不屑地哼了一声。
“她是调查兵团的人,艾伦。”默不作声地舀着碗里的汤,待到卡尔拉将墨绿色长的少女送出门外,一直沉默不语地三笠方才慢悠悠地开口,成功让边上的艾伦呛了一口,蓦地抬起头用那双瞪得圆滚滚的碧色大眼睛看了过来,仿佛很久都没能反应过来一样,过了大概半分钟才结结巴巴地憋出了一句:“——我不信!”
“是真的,她身上受了伤。”
“……我还是不信!”
“艾伦!”就在男孩几乎要丢掉勺子跳起来的时候,笼着围裙的卡尔拉关上门走了过来,一把揪住了男孩的耳朵,有些生气地道:“刚刚居然对客人那么没有礼貌,你什么时候能学一学三笠的稳重!一天到晚就知道到处惹事,明明是男孩子却要身为女孩的三笠帮你收拾烂摊子,这样下去……”
“好痛,松手……”
(三)
……
——不是十束君啊。真的,不是呢。
静静地站在门外,墨绿色长的少女听着门内母子争吵不休的声音,微微有些黯然地垂下了目光。
——那个名叫“艾伦”的男孩,声音和十束君几乎是一模一样,她几乎就要以为是十束君回来了。那一瞬间,她几乎连自己原本来找耶格尔医生的目的都忘得一干二净,可是结果,却……
深深吸了一口冷气,由依抬起手,轻轻握住了自己回城之后刚刚包扎过的胳膊,神色微微一凛。
找耶格尔医生为沙黎曼公爵夫人看病什么的,当然只是借口。她运气不好,没有遇到耶格尔医生在家,不然有些问题,也就可以直接问本人了……而现在,调查兵团的队伍还在等她,她不能停留得太久。
在她杀死切尔根男爵、在帝都养伤受审的那段时间,她被囚%禁在沙黎曼公爵的府邸中等候审判结果——在那期间,她想起了国家资料库里的那位纳伯翰爷爷,曾经说真正的“尤伊·沙黎曼”偷看了公爵的书房,然后悄悄跑到资料库里来借阅书籍。最开始听到的时候,她只当是贵族小姐淘气罢了,加上又急于解决雅斯托利亚的案子便没有在意,只是当她被囚%禁之后无所事事,她突然想到——为什么“尤伊·沙黎曼”会突然去国家资料库查阅资料?
如果只是单纯的偷看父亲的书房,有问题为什么不可以在别的地方查阅资料呢?什么样的资料一定要跑到国家资料库来查?
更何况当时的“尤伊·沙黎曼”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十五六岁的年纪在这个时代已经可以参军了——而那位沙黎曼家族的真小姐也的确参军了。
心里仿佛抓住了什么,握在掌心看不见,想要打开掌心去仔细看,但又害怕它借机溜走消失——这便是由依当时的感觉。于是她找到了纳伯翰老人,向他要来了“尤伊·沙黎曼”的借阅记录,把她死亡那一年看过的所有书籍统统记录下来,借了回去。
——赋税率,人口统计,各地上缴粮食的状况……那位大小姐看的书还真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由依耐着性子将这些书一本本看完,除了现它们都是又厚又结实、跨越百年的旧书之外,一无所获。
只有一本书没有找到——连那本书的借阅记录都被毁掉了,据纳伯翰老人回忆,那似乎是一本很厚的医书。
而她之所以要找耶格尔医生,便是因为这本书——将纳伯翰老人哄走之后,她用一张纸盖在那本书借阅记录的后一页上,用炭块涂色,空白的白纸上,模模糊糊显示出了尤伊·沙黎曼之后,最后一个借阅人的名字。
——【格里沙·耶格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