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斯年非常生气,十分生气!小地方的人竟是如此浅薄。
世子爷原也与夏暁所想一致,好歹是知府官眷,即便心中不齿面上也是要重官声名声的。自己口出恶言遭了罪,夏暁就是举止过了些,也合该她们自认倒霉,夹好了尾巴做人。
却没曾想到,这杨氏会如此猖狂,怕是觉得天高皇帝远,没人治得了他们!
“赵夫人,”清雅的男人满脸冰冷,说出来的话尤为讥讽,“昨日周某已然告知过。周某家中已有娇妻,谢绝夫人好意,夫人不是早已知晓?夫人今日此举何意?领了这一帮子人来找内子,这是逼迫?”
世子爷开口不疾不徐,自有一番气度令人信服。
他这话一说,更是坐实了杨氏逼婚的名头。
杨氏怒急,经过昨日一遭,她早已下决心,任女儿哭断了肠,也是不会叫她家明珠屈尊降贵。这样子没规矩的商户人家,根本不配她们提携。
“一派胡言!”
杨氏站起身,直将方几上的杯盏碰的砸落在地,“我赵府千金金尊玉贵,哪里会看得上你!”
可任她怎么叫嚣,外头看客也是不信的。看看人家小夫妻两都这般诚恳作态,且那公子一看就人中龙凤,心想知府姑娘果真是不要脸!
门口人越积越多,大家具是不敢明言,只低声交头接耳。
那嗡嗡的场面,指摘得杨氏怒火攻心,一时话都说不出来。
说也说不出,动手怕是不会占便宜。杨氏也不愿在继续纠缠,捂着胸口厉喝一声‘走’,便领着四个粗壮的婆子迅速离去。
只是人走了,闲话却留下了。
流言传得太快,也不知是幽州城太小还是怎地,不过半日的功夫,客栈里的这出戏码就传遍了城内。经了不少人口传说,故事自是变了个样,那话是越说越恶毒。
外人直说,知府家姑娘跋扈,看中旁人相公。知府太太狠毒,为全女儿心思,亲自领人去灌了那公子的娘子毒酒。谁知那公子与娘子恩爱情深,急急赶回得知真相,更是死活不从。如今那公子娘子中毒颇深,也不知救的回救不回。
众人听得唏嘘,一时又是感慨夫妻情深,又是暗恨官家太太狠毒。
当日听闻流言的赵知府差点没气死。憋不住火,在衙署就砸了好几套心爱的白玉茶具,回了府邸,更是指着杨氏就一阵怒骂。
这无知蠢妇!他升迁在即,路子都打点好了就指着这两年的功绩上位。这等为官不仁的话一传出,他那高升之路就要砸她们手上!
杨氏却不以为然,幽州城都被他赵家管制的犹如铁桶一般,谁胆敢把话往外递?更何况,京城那位大人还指着他们这头的私盐路子搂银子。断了他们就等同扔了钱袋子,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赵知府指着她,狠狠一巴掌就扇下去:“闭嘴!谁准你挂在嘴边!”
教训了杨氏,他想想还是不行。
于是第二日一早,他领了城内最好的大夫,亲自去周斯年几人落脚的客栈。
当众之下替杨氏道了歉,他姿态放得低,一副又愧又悔的模样:“都是本官教导不严,老妻一片爱女之心这方才行事有欠稳妥,请二位见谅。”
说着,他示意大夫赶紧去给看诊:“贵妇夫人病情如何了?这位是城内春晖堂的大夫,妙手回春,定能救回贵府夫人。”
只是夏暁还在睡,李嬷嬷站在门口拦住,不叫他们进门。
赵知府有些恼,但百姓都在看着,他也不好强求。
忙又递给周斯年一个请帖,说是三日后,赵家府邸要办一场南北商船的宴会。听闻周公子也行商,若是得空的话请不必客气,准时来。
赵芳的眼神意有所指,世子爷眸子一闪,伸手接了。
周斯年翻开帖子看了眼,淡淡一笑,“内子已然好转,还请赵大人放下心。”
合上请帖,转头递到侍墨手中,他态度明显又缓和许多:“赵大人的好意,周某心领了。届时商会,某定会准时赴宴。”
赵知府见他知趣,和善地笑了笑,拱手便告辞:“既然如此,那本官便告辞了。”
周斯年点头,示意他请。
含笑地出了客栈,上了马车赵芳的脸便拉了下来。
陪同他过来的师爷不解,是不是勋贵身份还不清楚呢,有必要这么小心?他很有些不忿:“大人,就这么便宜那小子?南北商会里的东西可是实打实的,叫那小子随便巴上一个就不得了啊!”
赵芳冷冷瞪过去一眼,师爷闭嘴了。
周斯年负手立在厢房的窗边,幽沉的眸子静静看着下面,直到地下那马车渐渐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