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婉婉微蹙了蹙眉,对上耶律远的视线,十分不服气地出声反问道:“她在吴国,已有心仪之人,此来魏国,实是被吴皇所迫,情之一字,最是伤人,相思之苦,伯父该比长乐更清楚,如此……伯父怎会觉得好?”
耶律远被耶律婉婉一语戳中当年痛处,面色微变,深凝着眼前与记忆中那人有几分相似的那张小脸儿,他苦涩轻叹道:“无论是被迫还是心甘情愿,那是她要走的路,应该她一人走完!而非你这般,替她安排退路!”
这丫头,锋芒太盛啊!
如果魏国和北辽真的和亲,萧策那小子,只怕日后有苦头吃了!
“伯父……”眼看着耶律远打定主意不帮沈良辰,耶律婉婉神情一紧,却在下一刻上前,轻摇着他的手臂撒起娇来:“如今皇上识破了良辰姐姐的身份,她以后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
耶律远身子轻晃,淡淡抿唇,将头转向一边,不为所动。
犯下了先前那些事儿,沈良辰的日子不好过是一定的,不过身为萧湛的恩师,他比谁都清楚自家学生的秉性。
萧湛冷虽然冷了点,但是并没有外人相传的那般暴虐。
沈良辰现在不好过,总好过逃不掉,最后丢了卿卿性命!
“伯父!”
耶律婉婉晃动的力气加大,撅起小嘴,不依不饶道:“伯父您有所不知,良辰姐姐擅长用毒,我怕她被皇上整的太惨,一时气极,再隔三差五的往皇上的御膳里放些不该放的东西,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闻言,耶律远身形微僵!
耶律婉婉感觉到他的僵滞,心下一喜,刚要乘胜追击,便听耶律远笑意盈盈的重新端起茶盏:“没关系,尽管放好了,我做了这么多年太傅,平日看到他故作镇定、少年老成的样子心里就不爽!”
“……”
耶律婉婉动作一滞,当场石化!
*
彼时,
乾德宫,寝殿内。
沈良辰毕恭毕敬的垂恭立于龙榻前,盯着自己裙摆下的脚尖儿怔怔出神。
更漏,指向两更,萧湛出去之后,尚不曾回返。
静静地站在那里,脑海中总是浮现萧湛不久前在董淑妃面前的一举一动,沈良辰不禁轻勾了唇,自嘲一笑。
董淑妃离去时那回眸一瞥,意味良多。
今夜过后,她在宫里的路,定会布满荆棘。
这些,是萧湛想要的。
“你猜!”
忽然之间,想到那厮临走时让她猜的欠揍模样,沈良辰双眸微眯,眸光微微闪动。
萧湛此人,喜怒无常,心思多变。
傻子才去猜他的心思!
“猜出来了么?”
十分突兀的,萧湛清冷如冰的声音,忽然在沈良辰耳边响起。
沈良辰心头蓦地一跳,恍然回神,清澄水眸倏地一抬,与头顶上方那道冷冽的视线在空中碰撞,交汇。
许是方才想的太过出神,她竟然不曾察觉他回了寝殿。
“看样子还没猜出来啊!”
萧湛眸光如刀,刀刀割在沈良辰脸上,随即清冷一笑,大张双臂:“宽衣!”
她刚才并没有在猜什么好不好?
她是打定了主意,不猜的啊!
沈良辰心中暗叹一声,微敛心神,乖顺上前,不曾有过丝毫迟疑地纤手轻抬,动作利落的松开他腰间玉带,替他褪下龙袍,好似自己果真如宫婢一般,从不似那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
萧湛见状,薄唇勾起,弧度不深,浅浅的,却透着几分讶异。
缓步上前,坐身龙榻前,他看着沈良辰收起龙袍,交给了身边的宫女,刚要启唇出声,便见她低垂臻,中规中矩的放下帷幔,将两人隔开:“皇上万安,好梦!”
萧湛晦暗的眸,隔着帷幔,注视着榻前隔着一道帷幔的淡然女子,心里忽地怒气好涨。
“滚,到殿外跪着侍候!”
“喏!”
沈良辰清清亮亮,只道出一字,神情如初,眸底平静无波,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萧湛冷眼看着她的身影,眸中精光绽射。
她现在的一举一动,像极了宫里的奴婢,倘若没有那一幅画像,倘若那幅画像,并非出自玲珑居,他一定不会怀疑她的身份。
但,就是这个一定,让他心中气恼,暴怒。
沈良辰!
日子,还很长。
我们走着瞧!
*
夜,朦胧,月华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