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再接着,百里九歌和子祈惊恐的感受到,整座九死之塔开始震动了!
这震动从细微的晃动开始,骤然增幅,片刻的时间,便晃动的像是了一场巨大的地震。物品翻倒、窗子震裂、塔顶上的瓦片在不断的脱落,而木地板更是一块一块的碎裂。
百里九歌简直呆了。这到底是怎么搞的?九死之塔要塌了吗?!
一片摇摇欲坠、轰响不断,子祈和百里九歌的身子也在晃动着,像是随时会脱落的残叶般,那处境凶险的无以复加。
子祈紧咬着牙关,牙龈都已经渗出了血,她还勉强坚持着不愿松手。
昏天暗地之中,百里九歌看见姒珑在那几个侍者的簇拥下,施展轻功,飘悠悠的从窗户飞了出去。
远远的,还传来姒珑狰狞的笑声:“九死之塔,便是九次死亡的考验,可是第五层我手下留情放你们歇息了。所以现在这个,才是九死中的最后一死……”
声音渐渐远去,回响连连,“百里九歌,这最后一死,你能安然度过吗?哈哈哈……”
那狰狞的狂笑已经远去,可却还像是盘桓在塔里似的,无孔不入的穿透着百里九歌耳。
原来,这九死之塔的最后一死,竟是让**者与整座塔同归于尽!尽管百里九歌料到了姒珑不会善罢甘休,可却万万想不到,原来那每一层的狠毒机关,都不过是在给这最终的死刑作铺垫!
百里九歌怔怔的摇头,这一刻,她的心中,愕然、焦心、愤怒、又无处泄。
好不容易拿到了阴阳咒的解药啊,可却要陪着九死之塔一同葬身……墨漓,墨漓,对不起,她怕是、怕是回不去了……
震动,越来越厉害。整个九死之塔,仿佛下一刻就要轰然化作废墟。
百里九歌仰头,望着仍在坚持的子祈,眼中,忽然涌出一阵酸热。她连忙挤了挤眼睛,不让自己流出泪水,那眸子眨着,清澄的宛如雪山上流下的泉流。
“子祈。”百里九歌笑着唤道。
她对上子祈俯望来的目光,却只是明媚的笑着,接着两手并用,一手改为握住子祈的手腕支撑自己,另一手,将那小盒子塞到了子祈的手里。
子祈诧然,因着在奋力支撑两人的身子,她费力的问着:“黑凤姐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子祈,握紧这个盒子,千万别松手。”
百里九歌笑着,艰难的将子祈的手指,一根根的掰到盒子上。这期间,剧烈的晃动,让两个人险些无法再维持现状。
终于,百里让子祈那已经麻木的小手,握紧了盒子。她长长松了一口气,这一刻笑了,那湛亮爽朗的笑容,实在太过炫目,让子祈顿时产生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黑凤姐姐,你——”
子祈的话没能说完,便见百里九歌腾出的那只手中,洒出了一束羽毛。接着,百里九歌奋力踩在羽毛上,借力向上一冲,朝着子祈狠狠推了下,将子祈推到了上面。
子祈跌在了地板上,狠命的爬了起来,却只看见一抹红影在急速的下坠。
这一瞬,子祈歇斯底里的呼号,被震动的轰响声香没了。可她却听见了百里九歌声音,像是从深渊中传来一般,那样的坚定、嘹亮、无怨无悔。
“子祈,答应我,一定要把解药给墨漓!告诉他,我不会死!”
不会死。
不会死……吗?
百里九歌笑着,平生从没有笑得这般释怀过,仿佛将这十八年的所有酸涩苦辣都笑尽了。
可是,为什么眼前这么模糊?眼底像是氤氲出湿热的水雾,让她什么都看不清了,只剩下满眼的摇摇欲坠……
眼中淌落的热泪不断飞溅,艳丽的红色裹着百里九歌的身子,急速下坠。不知道是不是下一刻,她就会摔落在废墟上,变成一缕亡魂。
可她仍笑着,一如她初嫁的那一日,笑得丽若云霞,风流可倾天下。
“墨漓……”
唤着这个名字,任着泪水滑落香腮,摩挲了上扬的唇角。
“对不起,墨漓,再也不能对你笑了……没想到,先食言的人,竟然是我……”
她笑着喃喃,可谁又知,一颗心却是缓缓的裂作无数片,即将随着这九死之塔一起化作废墟,心底原是那样疼,疼的再无退路。
纤细的红影,渐渐被黑暗香没,终究是,跌入了深渊之底……
月过中天,亮白如一片雪色。
原来,外面,已经是子夜时分。
洛邑城,沉寂的厢院深处,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狠狠划破了墨漓的头顶,冥冥中仿佛有一只尖利的爪子伸进了他的脑中,疯狂的抠抓撕挠。
这可怕的痛感,迫得他从昏迷中惊醒,陡然坐了起来,这一瞬,手指将身下的被单抠出五个孔洞。他在狂然颤抖中,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浑身都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方才那像是恶梦、又像是现实的不祥感觉,此刻还紧紧的绕在他的心头。墨漓捂住心口,咳出了好几口血,费尽力气的支起身子,想要下榻去……
这时候,原本趴在一旁睡着的殷烈火,被惊醒了。一抬头,就看见墨漓颤颤巍巍的想要起身……殷烈火连忙站起来,将他拦了回去,“墨漓,你怎么……”
“不要阻我。”他打断了殷烈火的话。
这声音出口时,又不能遏制的咳血,他明明被阴阳咒折磨得连说话都要花光力气,却还是不顾一切的想要下榻。
九歌、九歌……心中呐喊着这个名字。他知道,她遭遇了不测。他要去她身边,不能让她再这样出生入死,他不能让她……
“墨漓!”殷烈火抱住了墨漓,想要将他拖回榻上,可是他像是将所有的力气都掏光了,她竟是拦不住他。
殷烈火只能呼喊起来:“瑶夫人、容二公子……你们快来!”
听见了这边的动静,一道白影倏地破门而入。弹指之间,容微君便点了墨漓的Xu道,将他安置回了榻上,盖上棉被。
“子谦,你……”墨漓拧着眉心,这痛苦焦灼的模样,容微君几乎不曾见过,只得无奈的耸耸肩,回头,望向接踵而来的段瑶。
段瑶进屋中,直奔榻前,坐了下来,关切而紧张的问道:“方才生了什么事?”
“师父……”墨漓费力的喘着,唇角仍在流出血痕,体内那双重阴阳咒产生的恶寒,宛如是一万支冰刃在戳着他的心、刺着他的脾脏、磨着他的经脉、冻着他浑身的血脉。
这般痛苦折磨,就是将生生世世的所有痛苦累积到一起,也抵不上。
可是墨漓感觉不到,这所有的痛,都不及此刻那牵肠挂肚的痛苦。
“九歌……九歌出事了……”
这样的痛苦,远胜过身体的痛,像是将他的一半灵魂无情的撕扯,撕扯得支离破碎,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