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上午,殷烈火跟霍氏的心情都极为紧张,殷烈火差了不少机灵的人去皇宫那边打探消息,生怕父亲出事。
却不想中午下朝的时候,殷左相完好无缺的回来了,并没有任何异状。
两人大松一口气,连忙将殷左相迎进去,嘘寒问暖,而这之后的午饭,也是在这种患得患失的氛围中度过的。
席间,百里九歌本想给殷左相敬酒,却觉这一家三口越来越奇怪了,终是忍不住笑道:“烈火,你跟殷夫人这是干什么,像是要把一辈子的话都在这一顿饭上说出来似的,干嘛搞得这么紧张啊?”
殷烈火轻叹,也知道百里九歌是个粗神经,只好笑说:“没什么,我和娘,也只是想说而已。”
“噢,好吧,可我还是想打扰你们。”百里九歌浑不在意,明媚的笑着,捧了黄柑酒举到殷左相面前,双目澄澈无邪,光华四溢,明亮的仿佛能驱散世间的所有阴霾。
她笑吟吟道:“这两天多谢你们的款待,殷左相,这杯酒我敬您,顺便替烈火和殷夫人说一句,您要注意身体,可不能让家人太担心了!”
说罢,仰面一饮而尽,接着将酒盅翻过来,盅底一滴酒都不剩。
殷左相夸赞:“世子妃真是直爽,如今这朝都,真Xng情的人是愈加的难得了!”
可不是么?只不过别人怎样那是别人的事,她百里九歌却是恣意洒脱的惯了,纵是有时候不得不委屈自己,她却不会改变本Xng,依旧是要直来直往,做最真实率Xng的百里九歌!
她纵声回道:“殷左相说的是,您这样高赞我,我便再奉上一杯酒,来,我们干了!”
“好!”殷左相被这率Xng明媚的气息传染,这一刻似回到了血气方刚时,起身与百里九歌碰杯,两人一饮而尽。
然而,此刻在皇宫之中,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情景。
颐华宫内,死气沉沉,宫婢们全都噤口垂头,大气不敢出一下,余光里还偷偷的瞄几眼飞雪榻上的百里青萍。
百里青萍蓦然娇喝,这愤怒的一声尖叫,吓得全宫之人跌在了地上,一个个跪得歪七扭八,不住的抖狂颤。
但见百里青萍挺着渐大的肚子起身,脸色白的如雪,因着极度的生气而不断的喘着,却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一听这声,百里青萍僵住了,这一瞬计上心来,竟朝着地面摔了下去,就在殷浩宜踏入殿中的那一刻,正好摔落在地。
“爱妃!”殷浩宜倒抽一口气,连忙奔了过来,一边喊着:“传御医,快传御医!”
周遭的宫婢们乱成了一锅粥,连滚带爬的要去扶起百里青萍,却被殷浩宜踢开。
“没用的东西,杀了!全都给朕杀了!”
众人顿时面色如土,几乎要晕过去时,百里青萍忽然抓住了殷浩宜的袖子,痛苦的喘着,流着眼泪嘤咛:“别、别杀她们,她们没有错,一切都是臣妾的错……”
殷浩宜面色很不好,抱着百里青萍去了飞雪榻,搂着她半躺下去,嫌恶的瞪了宫婢们一番,没再理会了,而是担忧的问着百里青萍:“爱妃何出此言,是不是妊娠得厉害了?为什么忽然晕倒在地?”
“皇上,是臣妾自作自受啊……”百里青萍哭得梨花带雨,“是臣妾的不是,臣妾是狐媚,是祸水,干扰了皇上处理朝政,如今臣妾的陈年旧疾作,命不久矣,这都是报应啊……”
殷浩宜先是一愣,旋即问道:“你说你有陈年旧疾?”
“是啊皇上,臣妾本想告诉您的,却不忍让您分神,是以就想把这事情烂在肚子里……”
百里青萍哭着说道:“臣妾的娘亲生来患有心绞痛,这病……也传到了臣妾和妹妹紫茹的身上。有好几次,心绞痛突然就来了,臣妾差一些就心疼而死,只因想着皇上的恩泽,最终是熬过来了……可是这次,臣妾觉得心好疼,疼的要裂开了似的……这是老天爷对臣妾的惩罚,惩罚臣妾是红颜祸水……”哀戚的哭道:“皇上,对不起,臣妾只怕不能顺利的诞下皇嗣了……皇上对臣妾的恩情,臣妾也只好来世再报——”
“爱妃,你坚持住,千万别死!”殷浩宜面目扭曲,急切的对宫婢们吼道:“药呢?把平日里你们娘娘吃的心痛药拿来!”
宫婢们趴得更低了,战战兢兢的动都不敢动一下。她们只知道今日娘娘了好大的火,接着就突然成这个样,至于药,她们从来都没有提娘娘提过啊!
看着宫婢们束手无措的模样,殷浩宜气得七窍生烟:“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正好这会儿太医院的老御医气喘吁吁的跑来,见所有人都在地上抖,吓得打了个冷战,接着被殷浩宜吼着叫了进去,连忙如履薄冰的凑过来。正要给百里青萍把脉时,却见百里青萍两眼一直,似是无法再呼吸了。
她要死要活的叫着:“不行了!臣妾坚持不住了……皇上,臣妾不想死,臣妾还想陪在皇上的身边……可是能治疗臣妾心绞痛的东西只有一个,臣妾不能自私的去夺取……宁可以死明志!”
殷浩宜忙道:“你说,什么东西能治你的心绞痛!朕就是花再大的代价,也要找过来!”
百里青萍哭着拒绝:“不行……臣妾不能这么做,不行……”
殷浩宜急得直冒泡,不断的喊着:“爱妃你快说,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快说吧!”
“皇上,臣妾……”
“快说啊!”
“好、好,臣妾说……臣妾幼时,曾听一位得道高人说过,唯有……乙卯年癸酉月丁丑时出生的男子,用他的心熬药,才能……根除臣妾的心绞痛,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可是……这种事情臣妾做不出来啊,怎能去以心换心!”
“爱妃别说了,朕这就去照办!”殷浩宜狠狠一咬牙,冲着跟班的太监们便咆哮起来:“没听贵妃娘娘刚才说了什么吗?快去照办了!去查,朕限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内给朕找个人出来,必须是乙卯年癸酉月丁丑时出生的男子,还不快去!”
太监们吓得魂飞魄散,只好赶紧硬着头皮去了。
至于那杵在旁边的老太医,更是浑身都泌出了冷汗,只觉得眼前这个穿着龙袍的人可怕的像是禽兽,竟然想都不想就做了这样的决定。太无道了!太暴虐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得极慢,更漏声一滴一滴的敲在宫人们的心底,只觉得是在受着凌迟之刑。
那些太监们卡着香灭的时间,连滚带爬的回来了,跪在地上,狂烈的颤抖着。
大内总管说道:“启禀、启禀陛下,奴才们翻阅了户部的记录,现、现……”
“现什么?!”咆哮。
大内总管心一横,豁出去了:“奴才们现……左相大人他、他是朝都里唯一一个满足条件的人!”
这声音落下,引来颐华宫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不敢喘气,只等着殷浩宜开口。
只见他下颌紧绷,眼底蓦地闪过一片冷酷,袖子一挥,无情道:“宣殷左相进宫!”
圣旨被传到左相府时,已经是未时将近,太阳朝着西边垂了。
彼时百里九歌正与殷左相一家在花园里畅谈,甫一接到圣旨时,还觉得有些奇怪。不就是宣殷左相进宫么,干什么来这么多人,连那无趣的大内总管都来了。
殷左相却是半晌无言,蓦地,冲着霍氏和殷烈火笑了笑,抚过她们的肩膀,和蔼道:“我去去就来。”说罢竟是没再看他的妻女,直接随着大内总管乘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