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部,伯君府的秘室中,相柳正与一人议事。他开口问道:“考世先生,伯禹已至淮泽,那无支祁怎么说?”
被称为考世先生的,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后生,感其修为应是五境。一位五境修士也算是高人了,但在相柳面前还是不够看的。此人年纪轻轻,不仅在相柳面前能有座位,还被这位伯君称为“先生”,可见其来历与身份皆不简单。
假如虎娃在这里,看见考世可能会感觉似曾相识。虎娃其实并不认识考世,实际上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就是一种玄妙难言的仙家感应。
考世欠身答道:“我和无支祁见了一面,具体事情都是与刀头妖王商谈。那无支祁十分狂傲,如今已控制鸿蒙氏、商章氏、兜户氏、犁娄氏这四大部,而淮泽一带还有很多小部族依附于这四大部。他定会阻止伯禹治淮泽之水,甚至还想趁机除掉伯禹。”
相柳冷笑道:“他太狂了!伯禹若是那么好除掉的,早就活不到今天了。伯禹不是一个人,治水是大义所在、万民所望,他身后有众多高人相助。无支祁已控制淮泽周边的部族,应知见好就收,若是还想除掉伯禹,那就是不知死活了!
退而言之,就算他真把伯禹杀了又有何用?中华天子必会再任命一位治水之臣,且不可能和无支祁之间再有妥协。我的意思,你究竟有没有对无支祁说清楚?”
考世赶紧答道:“我已将大人的建议转告无支祁,他与麾下几位妖王都很赞同,而且对大人您十分感激与佩服。但那无支祁说了,先要给伯禹一点厉害看看,不然就这么轻易言和,伯禹与中华天子也不会痛快答应他的要求。”
相柳皱眉道:“动手当然有必要,这就是我的计划,不知他想怎样动手?”
考世:“据那刀头妖王说,先要将伯禹给打服了、打败了、打怕了,再提出条件,届时淮泽周边各部请命支持,伯禹和中华天子也不得不答应。但若一动手就能灭掉伯禹,则说明此人根本不足虑,也没必要再担心其余。”
相柳:“无支祁简直比防风氏还要狂妄!”
考世却轻轻摇头道:“此二人情况完全不同。防风氏虽狂傲,也只是独霸百越之地不服中华教化,但他毕竟是天子册封的中华伯君,曾为治水立功,如今亦在率领百越各地部众治水。他只要做得不算过分,就不太好找借口去对付他,甚至没人愿意去招惹他。
但那无支祁是什么人?不过是趁洪水而兴风作浪的妖孽,别说治水有功,他本身就是水患之一,而且残害部民甚重。只是他如今的想法对大人您的图谋有利,因此才可合作。”
相柳沉吟道:“无支祁的打算也未尝没有道理,确实需要让伯禹看到他的厉害,才会让步谈判。如今他最大的优势,就是占据了淮泽水系,又有周边部族支持,进可攻、退可守,能令伯禹无可奈何,但也不能一味只知兴风作浪。”
考世:“大人高见!且让那无支祁领水妖与伯禹相斗,他再厉害也只能占据淮泽,而伯禹也应知无支祁难以收拾。届时大人您率军北上,以协助治水的名义介入调停,正可达到目的。”
若说大部君中有谁最不想看见伯禹治水成功,当然推相柳。伯禹治大江之水,相柳不好阻止,而且那对相柳部也有好处,但是相柳绝不希望看见伯禹治淮泽成功。只要淮泽仍在,原共工大部之地便仍与外界分隔,仍是他独霸一方最有利的条件。
所以在伯禹前往淮泽之时,相柳也派考世暗中联络无支祁,送去一个制定好的计划。无支祁与伯禹之间必有一战,等到双方僵持难下时,他再出面“相助”,而最终的目的是保留淮泽。这些计策几乎都是他身边的这位考世先生出的,但考世并不居功,言语之间反而都在夸赞相柳大人高明。
这相柳也不长长记性,他用的还是与当初共工氏帝江一样的计谋。当初帝江挑唆重辰部与九黎大战,然后又以调停的名义率大军压境,结果又如何呢?相柳部虽强,却强不过当年的共工大部;相柳本人虽强,亦强不过当年的帝江。而如今天下形势已变,他居然一点长进都没有。
考世又说道:“军阵正在集结,战船亦打造完毕,就等淮泽消息。若伯禹拿无支祁无可奈何,那么再过几天,大人您就可以率军出了。”
就在这时,忽有属下来报——祝融氏禄终大人来访。相柳吃了一惊道:“他来干什么?竟如此突然,天都没亮呢!”
考世皱眉道:“想必是已察觉大人您这边在打造战船、集结军阵,禄终已猜到您的打算,是特意来拖住大人的。”
相柳冷哼道:“他的胆子倒不小!还以为是当年四大战神震慑各部之时吗?独臂残躯,还能有几分威风,难道我会怕他?他深入我相柳部之地,若真敢翻脸,岂不是和找死一般?”
考世赶紧提醒道:“大人当然不怕那禄终。但他公开而来,以拜访的名义,大人却不好翻脸啊。不论他还剩下几分神通,终究不可小看,真动手的话,大人当然能胜,可是万一动静闹大了,或者最终没留下此人,对相柳部也不是好事。”
这番话说得已经很委婉了。禄终修成了蚩尤神功,就算残缺一臂不复当年全盛之威,也绝不是好对付的。相柳虽自信满满,也不一定就能胜过禄终,就算能胜过禄终,真动了手也不一定就能把禄终留下。
更须顾虑的是,禄终是以拜访做客的名义来的,相柳有什么理由与人翻脸动手?那样的话就是公然挑衅重辰部,且失了大义名分,甚至会遭到天下各部的共同谴责和讨伐。
就算这些都不是问题,但这里可是相柳部最核心的地盘,假如相柳与禄终这样的高人真的放手相斗,毁掉一座城廓也是轻而易举。无论谁胜谁负,倒大霉的都是相柳部,在那种情况下,相柳还能去管别的闲事?
相柳沉着脸问属下道:“禄终是一个人来的?”
属下道:“他的确是孤身一人至此,未带任何随从,此刻城廓尚未到开门之时,他就已经站在了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