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娃入乡随俗,亦披赤足系腰舟行于海边,也买了一根瓠瓜所制的腰舟系在左边的腰间。右边的腰间则挂着另一个形状不同的葫芦,像一大一小两个球连在一起,还开了口带着塞子,里面可以装水,比竹桶轻便,但没那么结实。
这个葫芦是去年秋天成熟,晾了一冬之后刚刚制好不久的。虎娃的习惯,自己所用的器物总喜欢以法力炼制一番,使之更加坚固耐久。
葫芦刚买的时候是金黄色的,过了一段时间。颜色渐渐变深,竟呈紫金色。虎娃在百川城之会的比斗中有所悟,也想印证一件事,所谓法器是否必须得用物性精纯的天材地宝打造,世上随手可得的普通之物,比如泥土、比如这个葫芦,能否也可炼制成法宝?
虎娃并没有专门去炼化葫芦,只是在行游途中顺便随手为之。葫芦变成紫金色之后,外貌便不再生变化,但质地却越来越坚韧。不再像普通的器物那样易碎,甚至连寻常的斧头都砍不开了,它成了一件宝器。
但虎娃想继续炼化下去却越来越困难,也更深的体会到修士炼制法器为何都要寻找各种天材地宝,那物性精纯的材质,否则炼器几乎不可能成功。比如这个葫芦,虎娃要想将之物性提炼精纯,须去除的杂质太多了,葫芦本身恐怕没多少东西能剩下。更别说保持原先的器形了。
虎娃又采用了另一种手法,感应天地间的气息,以五行运转中各种材质所蕴含的物性精华融合于葫芦中,等于自行打造一种最精纯的天材地宝。以葫芦为胚胎去凝聚。也就是练成了大器诀的虎娃才会这么干,况且他有最古朴且最精妙炼器的经验。
假如换一名五境修士,像这么尝试早把葫芦给弄坏了,而且下这种功夫折腾一个没用的葫芦。也不知能炼成多少件其他的法宝了。虎娃在意的并不是法宝,而是对天地间物性精华的领悟和印证,也很有感触。
想把这样一个普通的葫芦炼成法宝。几乎是不可能成功的,但理论上并非完全不可能。只是以他如今的修为办不到,哪怕施展无穷无尽的神通法力,也顶多把葫芦炼成上品宝器而已。可将来若修为更高,未尝不可实现那一丝可能,他是用天地间的气息在炼器、以万物属性的精华在炼器。
按照这个思路,别说是炼制法宝了,若将来虎娃的修为足够,甚至炼成神器都行。但世间有哪位大成修士会在一个普通的葫芦上费如此心思呢,它就是在渔民村寨中顺手买来的东西。但对虎娃而言,随手之物若都能成为炼制神器之材,便是彻底印证了修行所悟。
看清了这条思路,就是虎娃的收获,尽管这种炼制法宝的手段是最笨的,可是虎娃先前以八十一枚石头蛋不断合器,何尝不也是笨办法呢?这不是修士应该采取的炼器手法,却是炼器手法的背后蕴含的本源之道。
少务先前的担心或许有些多余了,虎娃虽然声名远扬,但巴原上真正见过他的人又能有多少?尤其是帛室国境内,沿途村寨的族人根本就不知道他是最近传闻中的彭铿氏大人,连想都想不到,他只是一位过路的年轻人。
在行游途中,虎娃也不断听到最新的消息,震惊了各村寨族人,哪怕在这么偏远的地方也引起了人们的各种议论,是日复一日单调的生活中最大的事件了。少务在百川城之会上成为族长,这个消息刚刚传到此地不久,但远没有接下来的另一个消息导致的轰动更大。
孟盈丘宗主命煞,竟然下嫁巴原五国各宗室之族长、刚刚获得国战大胜的巴君少务,被巴室国尊为“圣后”!
消息竟传得这么远、这么快,巴室国肯定早有安排,事先在巴原各地都潜伏了自己人,能使少务的事迹以各种方式在巴原民众间流传。就连少务在百川城之会中赢得五场比斗的很多细节,虎娃都在各地族人的议论中都听到了,当然也附会了很多神异之处。
这些传闻,对于绝大多数村寨族人来说,简直就是神话。他们世代就生活在家乡村寨附近,一辈子甚至连城主都没见过,无论是命煞还是巴君都显得太遥远,遥远得仿佛与自己无关,这些人物却也因此变得更加神秘。
回想那五场比斗的过程,人们都愿意相信少务获胜是天命所归。第一场比斗是平局,但五位国君中只有少务将梭枪刺在了石壁上。第二场少务胜得莫名其妙,抟土到岸自成舟。至于第三场比斗,少务手中的斧子忽然光华大盛、顺利地砍断了所有的木桩。
而且在所有的国君中,只有少务一个人是亲手砍断了所有的木桩,也只有他像常人一样亲手挑拣了谷粒,至于最后的获胜当然更是众望所归,他也获得了命煞的垂青。
少务已是一个神话,而在普通民众的心目中,神人所居的孟盈丘上的命煞,更是兼具神灵与仙人的色彩。至于少务的助手、名震巴原的小先生彭铿氏,便是受到神灵指引,来辅助巴君的神话传说人物。
虎娃也听说了有关自己的消息。少务封赏国站中有功之人,包括被俘将士整编成的军阵,重新投入战斗后所立的军功也都受到了封赏。虎娃获悉自己升官了或者说终于当官了,被少务任命为学正,地位与朝中诸正大人并列,仍享九爵之尊。
学正是个一百多年前的官职,为学宫之长,自然兼任国中的副祭正,至于祭正则是国君本人。少务在百川城之会中承诺,归国后便将恢复学宫、教授百姓学习文字,并在将来编撰各种传承典籍。
趁着虎娃不在,少务终究还是任命他为学正了,但是虎娃这位学正大人没必要亲自视事,甚至连面都不用露,只需挂个名领取丰厚的奉养便行。少务同时还任命了两位副学正,各享七爵,头一位便是仓煞的弟子侯冈。
侯冈这位在巴室国中并无什么背景的年轻人,平步灯此高位,当然主要是因为仓煞的面子。而另一方面,他也是最合适教授百姓文字之人,已跟随仓煞先生学了那么多年。
这样一个年轻人,可能暂时还不擅长于处理各种复杂事务,所以少务又将西岭从相城召到巴都城,也任命他为副学正,主持学宫的日常诸事。少务又任命远飞虹城城主鸿元,接替西岭担任总抚民大人。
学识渊博的西岭早年就有志愿,相劝说相君复建当年的学宫,今日却在巴室国中实现了这一愿望。他虽不是学正大人,但虎娃不可能来管事,而侯冈关心的也就是传授文字本身,他成了学宫组建者与实际上的管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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