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上坐着一个女人,头戴红帽子,围着大红围脖,脸上只露出一副眼镜。
阴阳脸停好车,下来寒暄几句,想跟着抬那个女人。老司机那句话让他想了半宿,他一定要借上车的机会好好看一看。那女人在轮椅上一动不动,帽子和围巾几乎遮挡住她全部的脸,阴阳脸也看不见她的年龄相貌,嘴里念叨着“我来搭把手”,就上前帮忙。
花白头并没有阻拦他,阴阳脸刚把手搭上那女人的胳膊,那女人就说:“让我哥哥舁吧,掰扯重了疼。”
矮个子对着阴阳脸笑了笑,说:“我们哥几个舁吧,您帮忙把轮椅放后备厢里吧。”
阴阳脸愣了愣,花白头解释说:“‘舁’是我们山西土话,就是抬的意思。”
阴阳脸一夜乱想,怕的就是病人半路挺不住,死在他车上。既然那女人说话声音底气十足,绝非垂死之人的气息奄奄,他就放了心。两个山西人各托着女人的一瓣屁股,扶住肩膀,将她抬起来,挺费劲地往车里抬。阴阳脸就开了后备厢,将轮椅折叠起来,放了进去。
关上后备厢时,那三个山西人也把妹妹安置在后座中间,一边坐了一个,花白头坐到了副驾驶位置上。
阴阳脸一上车,便闻到一股酱牛肉的冷香,他估摸是山西人怕半路饿,自带的吃食。阴阳脸抽抽鼻子,从气味上辨别出,是真正的一斤牛腱子肉出四两那种地道老手艺,不是超市里那咬到嘴里和粉肠差不多的廉价货色。
花白头掏出1000块钱,递给阴阳脸,说:“这是咱昨天说好的,路上加油的钱,您先收着。”阴阳脸客气一句,也就把钱揣起来了。
当时还没到早晨5点,路上一片漆黑清静,也没几辆车,阴阳脸领取了高速卡,就上了高速。花冠出租车开得很快,以每小时100多公里的速度,直奔石家庄方向。
上午8点,车过石家庄,进入山西境内。这段高速是劈山而建,两边开始出现连绵不绝的群山。阴阳脸没怎么出过远门,第一次来太行山,受不了车速忽高忽低,耳朵开始出现异常反应,又是阻塞又是耳鸣。花白头见他一个劲用手指掏耳朵,就给他出主意,让他咽唾沫试试。阴阳脸一试,果然见效。
花白头很热情地给阴阳脸讲解沿途的风景,路过大寨一带时,他指着公路左边告诉阴阳脸说:“从那个方向走过去,就是当年全国都要学习的大寨村,当年村长陈永贵还当过副总理呢。毛主席说过的: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
阴阳脸很兴奋,觉得又赚钱又开眼,实在是不虚此行。他一边开车,一边观看路两边黄土窑洞的山西民居,也没顾得上再注意后座上的三个人,嘴里直夸山西好风光。
花白头笑着说:“兀的哩!”
阴阳脸不懂,矮个子解释说:“就是你们说的‘那当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