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辰一身艳丽的红裳,煞是抢眼,旁边坐着莫芸菲,许是生了孩子,日子又太过滋润的缘故,越发的丰腴。
夏明旭依旧是一身黑色劲装,尽显华贵,靠在椅子上,脸色在灯光的辉映下,越发的苍白,而他的一旁,太子妃莫云霞却一直在细心的照顾,不是给他拢好衣裳,举手投足间,贤惠十足。
夏夜白银白面具,独树一帜,而一贯陪着他的那个人,到现在却还是没瞧见人影。
高台之上,声乐渐起,衣香云鬓,舞姿翩翩,夏夜白坐在右边的首位,面具下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眸划过在场的诸位大人,瞥了眼高坐之上的景帝,端起酒杯,轻轻的喝了口水,似在等待什么。
丝竹之声还在继续,诸位大人有妻女作伴,聊的好不开心,另外一旁的匈奴王子也得到了其他小国使臣的巴结和称赞,那敬酒的大人是一个连着一个,不时还会夸赞几句坐在他身旁的公主。
过了半晌,消失了莫离突然出现在夏夜白的身后,景帝的眼神似有若无的往这边扫了一眼,夏明旭,夏天辰等人也看着这边,见夏夜白旁边的位置空着,又瞧了眼上座的景帝,眼底皆露出了了然的神情来,却依旧坐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半点也没有表露出来。
丽妃手上端着酒杯,看着突然出现在夏夜白身后的莫离,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露出了恶毒而又得意的笑容。
除非那莫夕颜自己跑出来,不然的话,偌大的皇宫,想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那么多的羽林军看着,她手脚又被绑着,还中了药,她倒是要看看,她到底有什么通天的本事,在这样的情况下都还能逃得出来,那倒真的是奇了怪了。
莫离看都没看四周一眼,趴在夏夜白的耳中,不知说了些什么,案桌上,握着酒杯的手越来越紧,半晌,只听到彭的一声,细白的酒杯突然破裂,酒水洒了满桌,银白面具下那双清澈的眸骤然变得狠厉起来。
“公子。”
莫青忙递上白色的手绢,星光璀璨,夏夜白接过莫青递过的手绢,擦了擦手,掩在面具下的那张脸,看不清表情。
夏天辰,夏明旭等诸位皇子忍不住往这边看了一眼,那张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忙移开视线。
另一旁端酒伺候的宫人忙小跑了过来,迅速的将碎裂的杯子清理掉,重新换上了另外干净的酒杯,小心的将桌上的水渍擦干,这样的七皇子,浑身上下散发着冰人的煞气,真恨不得马上就可以离开这样冰寒漩涡。
手上的动作加快,颤抖的厉害,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夏夜白哼了一声,将手上擦了水渍的白绢狠狠地扔在案桌上,聚在一起的就会顿时溅在那宫人的脸上,那人顿时就被吓住了,叫了一声,向后退了几步,双手撑在地面上,脸色惨白,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慌忙跪在地上求饶:“七皇子饶命。”
“皇上饶命。”
撑在地上的双手颤抖的厉害,明明还是初秋,浑身上下却在不停的打着哆嗦。
这样的场面,这样的失误,关乎自己的性命,如何能不害怕。
“没用的东西,退下。”
景帝的眉头皱起,呵斥了一声,那人如得到特赦一般,跑的比兔子还快。
“王子还有各位使臣见笑了。”
乌为汗起身,笑了笑,右手放在胸口,对着景帝行了礼:“天朝皇帝客气了。”
标准的汉语,一出口顿时让在场的人吃了一惊。
“王子的汉语说得很好。”
丽妃笑着夸赞道。
“芷凝从小喜欢琉璃的文化,有专门请琉璃的师傅教习,乌为汗不过也是从中学得皮毛而已。”
景帝听他这样说,笑的越发开心。
“芷凝喜欢天朝的歌舞,从小也有学习,而且一直希望能嫁给天朝的男子为妻。”
话说到这份上,如果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那这些人也就没有资格坐在这里了,不过能坐在这里的,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这公主随同使臣还有皇子前来,定是为了联姻。
想要嫁给天朝的男子,一般的男人怎么配得上匈奴单于的掌上明珠,这男子怕是要从这些皇子中选了,最有可能的非四皇子莫属了。
坐在夏天辰身旁的莫芸菲,听乌为汗这样说,脸色明显难看了几分,一双眼睛又嫉又恨的看着脸上围着面纱的芷凝公主,恨不得将她的脸给划烂了才好。
“芷凝献丑了,权当给天朝皇帝陛下贺寿。”
芷凝的声音很好听,不似红玉的千娇百媚,也不似夕颜的清脆,带着草原人特有的豪爽,没有丝毫的矫揉造作。
不过这装扮,不若中原人士,和红玉到有几分像是,裙摆只及膝盖,在琉璃的百姓看来,却有伤风化的,脸上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水灵灵的眸,干净澄澈,大大的,像是会说话一般。
声音一落,大殿上有片刻的宁静。
匈奴的公主,能歌善舞,在草原上是传遍了的,对于这可能和亲的公主,这些大臣心里也是知道的,上次兰妃生日,恭王妃金莲之上起舞,不知这芷凝公主能比之一二。
景帝原就是这个意思,听芷凝这样说,顿时大声笑道:“好,好,寡人可以一饱耳福了。”
芷凝笑了笑,从座上离开,绕过一圈,走到夏夜白跟前,转过身,对着他笑了笑。
灯光明亮,场上的其他人自然也瞧见了,顿觉得奇怪,这匈奴的公主该不会是看上七皇子了吧。
虽然七皇子痴傻的留言,早在这群大臣之中不攻自破,不过那张脸早就被火给摧毁了,这芷凝公主可是个美人,怎么会看上七皇子呢?
莫青看着芷凝的背影,哼了一声,抵着身子,凑到夏夜白跟前,说了四个字:“不知检点。”
那声音,并不很大,但是在安静的琉璃殿来说,也绝对不小,足够正中的那些人还有坐在对边前排的那些人听到。
景帝的脸色有些难看,深邃的眸,带着说不出的犀利朝着莫青射了过去。
莫青像是没看到一般,直起身子,别过了头,看着莫离,呵呵的笑出了声:“大哥,你也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吧。”
其他的一些守旧的大臣听了,心里自然是赞同的,对着男人抛媚眼,这哪里是正经的女孩子会做的。
乌为汗的脸色自然也不好看,在灯光下不甚明显,可见也是会能忍的,景帝的面上挂不住了,铁青着脸,狠狠的剜了莫青一眼。
莫青以为莫离会像以前一样,不会回应他说的话,过了片刻,众人的脸色也慢慢的缓了过来,莫离却突然点了点头,恩了一声,很是诚实中肯的道:“没夫人好。”
莫青忍不住,指着莫离,笑出了声。
皇家的宴席那又怎么样?他们眼里,只有公子和夫人,没有什么皇上皇后,更不要说是那什么匈奴的王子和公主了。
“夜儿,你是怎么管教下人的。”
景帝面上过不去,却也知道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铁青着脸,对着夏夜白吼了一声。
夏夜白端着酒杯,放在鼻尖,轻轻的闻了闻,面具下的眼睛眨了眨,抿了一小口:“是我的意思。”
他们说的话,就是他的意思,在他的眼里,那个公主就是不知检点的,就是比不上颜颜,这也是他的看法,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差点让景帝的眼睛燃起火苗来。
乌为汗正想发难,丝竹之声响起,莫青看着高台之上起舞的人影,叫出了声:“开始了。”
芷凝一身粉色,长长的袖摆舞动,双脚垫底,她的身形娇小,宛若腾飞一般,腰肢灵活,摆动如细浪一般,胸前波涛般汹涌,许是匈奴人的关系,她裸露在外脚踝并不若琉璃女子那般,雪白若腻,小麦一般的颜色,腰上的飘带飞扬,随着她的步子舞动,紧身的衣裳,勾勒出娇小玲珑的身材,胸前的两只小白兔呼之欲出,端坐在两旁的不少大人,面露笑意,双目染上了痴迷,差点失态的流出口水一般,堪称尤物啊。
这样的一支舞,自然是极尽诱惑的,尤其是她脸上还带着面纱,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诉衷情怀,明明不是红玉的狐媚眼,却像是会勾魂一般,不是琉璃女子的委婉,那完全就是赤果果的勾引。
这好比是隔着一层水雾看美女洗澡,有哪个男人是可以做到不动心的。
这是一支艳舞,论风情,自然不是夕颜的采莲舞能比的上的,但若谈高压迷人,这芷凝显然是无法和夕颜相提并论的。
一曲舞毕,芷凝缓缓的摘掉脸上的面纱,朝着景帝的方向跪下:“芷凝祝天朝皇上寿与天齐。”
巴掌大的脸,下巴尖尖,不似中原女子的柔美,那五官像是雕刻的一般,细长的眉,高挺的鼻梁,樱桃小嘴,配上那一双大大的眼睛,就像是娃娃一般,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在掌心。
许是因为跳了舞的缘故,小麦色的脸,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越发的让人心动。
论貌,比不上红玉,更比不上恭王妃,不过这风情,却不是琉璃女子有的。
“好。”
景帝笑了笑,率先拍手叫好,其余的那些人自然也跟着拍掌叫好,而又不少老臣心里却还是自有评价,这公主若是舞女,那才是真的好呢。
“见笑了。”
芷凝福了福身子,笑着退下。
而自始至终,夏夜白看都没看芷凝一眼,他坐在那里,仿佛周围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一般。
“肯定没我家夫人跳得好看。”
莫青托着下巴,颇为认真严肃的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夜儿。”
景帝转过身,看着夏夜白:“芷凝公主才貌双全,做你的恭王妃怎么样?”
夏夜白拿着酒杯的手顿了顿,黑曜石一般的眼眸迸射出骇人的寒光。
莫青早就看景帝不惯,刚想要开口,好好地发挥一下自己的口才,却被莫离拦住。
莫离看了他一眼,对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在场的其他大人,登时瞪大了眼睛,视线在夏夜白,景帝还有芷凝公主三人身上徘徊。
方才位置坐定,他们就发现了异常,七皇子旁边的位置是空的。
这若换成了其他皇子还说得过去,但是七皇子与七王妃鹣鲽情深,几乎是形影不离,恭王妃更以贴身保护这王爷为己任,何以这样的场合没有出现?原来是为了这一出。
恭王妃?王爷不是纳妃了吗?这些皇子中,就只有东宸府的正妃的位置空着,场上的那些大人都以为今日是为四皇子指妃的,怎么好端端的变成七王爷了。
场上有些正直的老臣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觉得这皇帝太不厚道了,这傻王要没有恭王妃,现在指不定是什么样呢,这七王爷若是真休了恭王妃,娶了这不知检点的公主,那可真的就是彻彻底底的负心汉了,即便是将来飞黄腾达了,也是让人瞧不起的。
当然也有其他的大人心生担忧,这四皇子太子殿下一派就已经不好对付了,若真成了三足鼎立之态势,那情况岂不是更加不妙了吗?
“听说芷凝公主还擅长骑射,这样的女子不多见了,和七王爷确实登对。”
丽妃笑看着夏夜白,心下得意。
众人自然听出了这话中的深意,丽妃这话,根本就是在嘲笑这突然受宠的七皇子是靠女人的一般,不过这倒也是事实。
“皇上,我已经有王妃了。”
不是父皇,而是皇上,语气极其的冰冷僵硬,夏夜白一开口,景帝脸上笑意顿时就没有了,甚至蒙上了一层寒霜。
“什么芷凝公主,不及我家夫人千万分之一矣。”
莫青鼻孔朝天,哼了一声。
“给我住口。”
景帝从正中的位置站了起来,也不管是不是有客人在场,指着莫青,大喝出声:“你要是再敢胡言乱语,小心你的脑袋。”
莫青却好像一点也不害怕,笑出了声,闷闷的说了句:“我说的本来是实话嘛,良家妇女怎么会跳那样的艳舞,我家夫人掌上可以起舞,芷凝公主她可以吗?若论才貌,我家夫人堪称天下第一,这不是皇上你说的吗?”
莫青天天跟在夏夜白身边,那就是间接跟在夕颜身后,这嘴上的功夫,自然是不弱的。
景帝不想与他计较,指着夏夜白:“若是你的恭王妃没了呢?”
那声音,不似玩笑,说不出的认真。
夏夜白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这已经是胁迫夏夜白了。
夏夜白手上端着茶杯,突然从案桌上站了起来,面具下的那双眸散发出骇人的寒气,像是冬日里凛冽的寒风,夹带了阵阵的肃杀之气。
景帝看着夏夜白,心里忍不住打了个突,他这是想杀自己呢。
杯中的酒水洒在手上,那肃杀之气就像是陈年的老酒一般,越发的香醇,随着夜风,向四周飘散开来:“她是我的命,皇上是想看着我死吗?”
那声音,不大,却像是翻滚的波涛一般,将场中的每一个人都卷进了这股巨浪之中。
“就当是为了她,今后,芷凝公主就是你的的恭王妃。”
景帝在心底叹了口气,态度软了下来,可那口气,却不是商量,而是命令,这宣布的就是一个结果。
场上的其他人看着夏夜白身边空荡荡的位置,又看了看景帝,突然好像明白了过来。
“恭王妃就只有一个,我的女人这辈子也就只有一个。”
场上一片寂静,只有诸位大人呼吸的声音,安静的琉璃殿,突然发出彭的一声脆响,夏夜白手上的酒杯落在地上,被砸的七零八碎。
月光下,银白的面具散发出森冷的寒意,可裸露在空气中,那完美的唇,却是向上勾起的,划出诡异而又冰冷的弧度。
夏夜白指着场中杯子的碎片,满眼的狠厉,声音陡然变大:“妄想成为恭王妃的,下场当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