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喜极而泣的将若棠紧紧抱在怀里。
若棠实在担心她从大悲到大喜的不稳定的情绪会让她的身体承受不住,便忙劝她道:“义母,您千万要冷静些,这般大悲大喜身子承受不住怎么办?姐姐往后还要依靠您二老呢。”
“是是是,你说的很是。”李氏忙里慌张的抹着眼泪,“往后我那可怜的女儿还要我来照顾,我不能倒下——这就让她们把饭菜送进来,我要吃饭,我要起身,我要去看看我可怜的女儿。”
她要亲眼看到她的女儿,才能放心的下来。
这是一个母亲的心情,若棠没有做过母亲,自然无法感同身受。
“您先等一下好吗?”李氏此时满心都是女儿,有些想不到的事也只好由若棠来提醒她。
不过若棠还没说出来,李氏已经抢先开口了:“好孩子,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能表现的太过异常,否则旁人就该起疑了,国公府人多口杂,除了老爷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此事关系重大,我晓得该怎么做!”
她眼中神色热烈而坚定,那是一个母亲誓死要保护自己孩子的决心!若棠闻言放下心来,甚是歉意的对李氏说道:“原本在计划之前就应该知会你们一声,这样,你们也不会难过成这样了……”
“不不。”李氏摆手道:“不告诉我们是对的,否则知道芙蕖还活着,知道被火烧的不是她,我们老两口但凡露出一点反常的举止来,也会令人起疑心的。我明白,你们都是为了计划能够更顺利——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总算我那可怜的女儿她还好好地活着。这就够了,这就够了。”
任何事情,都不及这一件重要!
若棠都忍不住生出了羡慕来,被这样的父母毫无原则与要求的爱着,该是何等的幸福啊!
李氏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将激动的情绪平复了下来,她感激的拉着若棠的手,“外人都说我们家芙蕖命好,全家从上到下都喜欢她疼爱她,那是他们不知道,我们芙蕖有多懂事,多招人疼爱。她性子烈,却从来不跟家人里闹脾气使性子,就是她那些嫂子,也没有一个不是满口夸她好的。都说老天爷是公平的,他让芙蕖在我们大家的宠爱下长大,却将人生中的障碍全设置在她出嫁以后。但到底,老天爷还是偏爱她,让她结识了你这样的好孩子,才能经历这许多的波折后,捡回一条命来。阿棠,若是没有你,我的芙蕖哪里还能活得下来?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感激你,恨不得把国公府的一切都给你……”
“义母,您可别再说了。”若棠吓得连忙摇手,“您要是真的将国公府的一切都给我了,义兄们还不得找我拼命啊!”
“他们敢!”李氏颇有气势的皱起眉,但因大悲之后水米未进,这气势就打了折扣,“你是我们全家的恩人,往后若有什么事,只管跟国公府提……”
“义母,我救姐姐不是为了国公府的人情。”若棠认真的说道,“我跟姐姐投缘,她几番护助与我,我心里是真的将她当成亲人看待的。什么感激什么恩人的话,您往后可别再说了,不然我可要觉得您没拿我当自己人呢。”
“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咱们就是自己人,是一家人。”李氏急忙说道。
两人将话说开,若棠又将如何搭救晋王妃的事仔仔细细的说给李氏听,听的李氏又紧张了一场,“也是你们胆大心细,才能搭救成功。对了,小周先生,改日得了空,定要请他到府里来,好好感谢他才行。”
她心满意足的靠在床头,充满了感激与虔诚的说道:“这件事你不许推辞,若不是他鼎力相帮,事情也不会如此顺利。更何况,如今芙蕖还靠着他照顾,这是一定要好好感谢他的。只是周家……”
她说着,又起愁来,“周家乃是积富之家,寻常谢礼周先生定然是瞧不上眼的。”
说着,眼睛就是一亮:“对了,咱们余家有个先祖传下来的传家宝,周先生或可看得上眼……”
“好了义母,您就别再烦恼谢礼的事了。”若棠好笑的打断她,“我小舅那里,自有我……”
“我知道周先生定是为着你才相助于芙蕖,可是不管如何,他对咱们余家有大恩是事实,你的恩情咱们可以不说,但周先生却又不同,这件事你就别管了,反正芙蕖住在他那里,等我见过他,再当面与他致谢!阿棠啊,我什么时候能去看芙蕖?”
“你且忍到晚上吧,快要过年了,城里没有宵禁,晚上出门也不打眼。不过您还是要适当的乔装一下,稍晚我亲自来接您。”昨晚她生怕被小舅抓住捶一顿,也没等到晋王妃醒过来就先跑了,正好今晚跟李氏一道过去看看她。小舅再细心,到底是个男子,晋王妃自小娇生惯养长大,又有着身孕,若有什么疏忽就不好了。
李氏自是满口的应了,紧紧握着若棠的手,“那我晚上等着你过来,是了,正门不能走,你到侧门接我可好?”
两人就又将晚上要出门的细节商量了起来,稍晚一些,若棠便将门打开,门外直溜溜的站了一长串焦急不安的人,见到若棠出门来,连忙围了上来,心急的余四哥还不住伸长脖子往门里看去。
晋王妃的灵堂失火后,余家四兄弟等到火被扑灭,亲自将“晋王妃”的尸骨从残桓断壁里头扒拉出来后,二话不说就抢回了平国公府,重新设了灵堂,因而平国公府的人全都在家里,一个也没有去往晋王府上。
虽然这样的行事极为不妥,但皇帝都没说什么,御史台也不好就这件事大做文章,毕竟这晋王妃可是死在太后宫里的,若是牵扯出什么皇家秘闻来,搞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大事,故而这极不合规矩的事,自皇帝起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底下也就没人敢说什么了。
“怎么样?你义母可说话了?”
“母亲她可好些了?”
“是啊,母亲没有再哭了吧?”
众人七手八脚的问起来,就是没人有勇气进去看李氏一眼。为着家中唯一的女孩子,全家上下已是伤心至极,万一国公夫人再有个什么意外,估计这一大家子都承受不住吧。
若棠忙说道:“义母听闻我奉太后之命前来,得知太后这般关心关切,她老人家总算还是好些了。”
“真的?”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从晋王府回来,全家老小齐上阵,也没把李氏劝好了,就凭太后几句关切的话,人当真就好了起来?
李氏虚弱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这才给若棠解了围,“行了,湘王府还有事,别耽搁阿棠回府,给我送点吃的进来吧。”
一阵静默后,便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忙碌。
“快快快,把你们母亲爱吃的菜全都送进来。”心急火燎的平国公下了命令就一头窜进了屋子里。
“我去我去。”
“锅上还炖着山药鳗鲡汤,大嫂,我随你一道去。”
“我也去。”
……
大功臣若棠哭笑不得的看着众人忙碌的跑来跑去的身影,也不在意自己被冷落,笑了笑,脚步轻快的离开了平国公府。
……
是夜,若棠按照约定,与楚千岚一道乘坐着一架普通的并不起眼的马车悄无声息的到了平国公府的侧门,往门上急促的敲了三下后,那门立刻便从里面打开,闪出两个相互扶持着的身影来。
李氏显然已经与平国公说了,这须全白的老头一上车,就对楚千岚弯腰行了个大礼,若不是楚千岚拦得快,怕他都要跪下来了。
“国公爷不必如此,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楚千岚淡淡说道。
若棠扶着李氏坐下来,她换了身府里婆子的衣裳,将自己罩在深黑色的厚披风中,一应饰全无,低调的不能再低调的打扮。
马车就在平国公夫妻二人急切的期盼中到达了目的地。
不等若棠去扶李氏,李氏已经跌跌撞撞的自己跳了下来,也顾不得自己的丈夫,提起裙摆就急急忙忙往院子里冲。
周厚元早已经收到若棠的信,得知他们晚上会过来,因此站在门口迎了迎。
不过平国公夫妻虽然看到了周厚元,但更心急自己的女儿,故而并未停下脚步与他打招呼。倒是若棠见他黑沉着一张脸,满是不悦的模样,连忙停下来询问道:“小舅,你这是怎么了?”
要知道她这小舅可是个心理素质极好的笑不离口的乐天派,寻常事情别说让他黑脸了,就连让他皱皱眉头那也一定是了不得的大事。故而若棠一见他这模样,自然担心的不得了。
“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不会接下这烫手山芋,不知好歹的臭女人,气死我了!”周厚元毫无预警的抱怨了起来,气呼呼的就要走:“既然她家人已经来了,想必这里没我什么事了,我先走一步。”
若棠实在被周厚元的怒气惊的不轻,一把拉住撂挑子要走人的周厚元,“小舅,你先别走啊,到底生什么事了?你跟芙蕖姐姐吵架了?”
按理说,小舅不是个轻易能被激怒的人,晋王妃也不是个胡乱脾气的不知好歹的人,到底两人之间能生什么事,把小舅气成这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