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后小睡半小时,是波斯塔夫数十年来养成的习惯,几乎算是雷打不动了。
波斯塔夫是大人物。
大人物之所以是大人物,总得有些跟小人物不同的特点。
自从十八岁那年读了《三国演义》后,波斯塔夫就开始效仿曹孟德了:在他睡觉时,任何人都不许去他房间打搅他,哪怕是天塌下来。
如有违抗者--嚯嚯,莫以为老夫的刀子不快?
刚开始时,波斯塔夫还真是装比,把喊他起来去上学的瓦尔特揍了几顿。
没谁喜欢挨揍的,哪怕是最忠心的手下,除非是犯贱的。
瓦尔特只忠心,不犯贱,在鼻梁骨第三次被波斯塔夫打歪了后,就再也不敢擅自打搅他休息了,哪怕是天塌下来。
久而久之的,老家伙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比华夏要晚黑天好几个小时的海边,今儿的天晴的杠杠的,丝毫看不出有塌下来的迹象,不过坐在老爷门前藤椅上打盹的瓦尔特,听到雅克斯基死了爹那样的嚎叫后,呆愣瞬间就兔子般跳起来,一脚踹开了卧室房门。
他知道,老爷等这一刻等的有多辛苦。
每天至少三百次,算计卡秋莎预产期的日子,度日如年这个词,都无法形容波斯塔夫当前的不耐烦。
按说,像老波这样的大人物,修养镇定功夫早就练到家了,天真塌下来,他也会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那时候,早就砸死了。
像孙女生孩子这种事,他实在没必要这样烦躁,紧张。
就像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波斯塔夫也不是无缘无故的紧张。
别的女人生孩子,遭遇难产后,妇科专家直接抄刀子上就是了:我侧切,横切,竖着切--不管咋切。只要把孩子拿出来,保证母子平安就欧克。
啥,孩子妈流血不止?
好办,别慌,那个黄着个比脸好像老婆要死的家伙是谁啊,赶紧拨拉到一边,别挡着护士去拿对号血浆的生命之路。
哦,原来还真是孩子妈的老公,别哭丧脸,你老婆又死不了,赶紧去准备红包,我要大显身手了--这是一般人家孕妇难产时,实习医生都能想到的安全流程。
自从人类明能拿刀子切开母体肚子,力保母子平安的手段后,就很少再像古代那样,医生征求老公意见‘保大人呢,还是保孩子?’了。
但这一套的安全流程,放在卡秋莎身上却不管用。
孩子顺产,剖腹产都行,但就是别流血不止。
卡秋莎之所以能被誉为最后一个西伯人,那就是西伯家族的灭亡,跟女人很难怀孕,怀孕后很难平安生下孩子来有关。
西伯家族的血统是尊贵的,罕见的,毕竟物以希为贵对吧?
可问题是,当某个西伯人需要输液时,却找不到相应的血型,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她)被上帝圣母玛丽亚给带走。
卡秋莎呢?
如果她在生孩子时,一旦生流血不止的事儿,谁来为她输血?
波斯塔夫不行--不行就是不行,谁也别问,总之上帝他老人家,特别讨厌美女生孩子时,能平平安安风调雨顺的,那样他会被人遗忘的。
就因为这些破事,随着卡秋莎的预产期临近,波斯塔夫能不暴躁吗?
尽管他在卡秋莎面前,总能拿捏出一副‘我是尘世间最慈祥和蔼的爷爷,我从来不杀人,都是被别人杀死后,我再吃他的肉,剥他的皮’的样子,但内心还是无比恐惧的。
很凑巧,当瓦尔特毛毛躁躁的大脚踹开老波房门时,他正在做美梦,梦到两个粉妆玉琢般的小孙子,就偎在他怀里,揪着他胡子玩儿,边揪还边问:你这鸟毛咋这么硬?
本来血糖就低(血糖低的人,睡眠不足被惊醒后脾气可火爆了,恨不得把别人老婆都抢来)的波斯塔夫,被蓦然惊醒后,想都没想,伸手抄起枕头边的左轮手枪,喀嚓一声打开保险,对着瓦尔特就要扣下扳机:草,欺我枪法不准吗?
“老爷,小姐要生了,小姐要生了,呜,呜呜!”
也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激动的,拉碴胡子一大把的瓦尔特,双膝一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以额触地,放声痛哭。
欧野买嘎的,我那乖乖孙女终于要给西伯家族添砖加瓦了吗?
波斯塔夫眼前一眩,手里的左轮啪哒一声掉在了地上,瞬间就被无比的幸福感包围起来,就像他刚结婚那年,跟老婆洗鸳鸯浴那般,只想就此沉沉的睡去,但前提是任何人都别打他老婆的主意,要不然他就会及时醒来,再大杀四方。
现在当然不能睡,哪怕是眼皮子好像被一坨屎糊住那样的沉重,波斯塔夫还是勉强坐起来,攥拳抬手狠狠砸向记忆中的柜子,厉声喝道:“快,快扶我去看!”
卧槽,肯定是不小心砸碎水杯了,玻璃碴都扎手里了,真疼--波斯塔夫一咧嘴时,剧痛刺激他霍然睁眼,看到了通往罗马的金光大道,也看到了他忠心的瓦尔特,正擦着脸的蹦起来,伸手搀扶住了他。
“老爷,你的手破了。”
瓦尔特扶着老波快步走出卧室时,担心的提醒道。
“卡秋莎还在沙滩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