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林姐姐不见了。”
纪氏抱起刚跑到她身前的狗儿,轻声说道:“狗儿乖,你林姐姐出门了。”
“可是林姐姐为什么会在白天出门?”狗儿太小,还不清楚围绕在他周围的权力漩涡正逐渐展现出狰狞的面目,只以为自己又惹他的林姐姐生气了,天真的问道:“狗儿又做错事了吗?”
“狗儿,你要记住娘的话。从明天开始,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做错任何一件事!”
狗儿抱着纪氏的脖子,柔糯糯地撒娇道:“狗儿记得,不会再犯错了。”
看着儿子如此乖巧,纪氏却面带忧伤,竟一时没有忍住,泪水当着狗儿的面便夺眶而出。
“娘……”
“听着狗儿,一会你的父亲会接你离开这里。带你住更好的屋子,吃更好吃的食物,还会有更多人陪着狗儿玩儿。”
“娘会和狗儿一起去吗?”
“娘会……”
可是,没等纪氏的话说完,外面便传来一声“皇上驾到!”接着满朝赶来的百官先晟化一步涌入安乐堂,并排立于通往冷宫的道路两旁,直至皇帝跨过安乐堂的门槛时,才整齐划一的跪在地上山呼万岁。
不过晟化皇帝此刻可没有时间让大臣们平身,而是任他们跪在地上,自己则在汪直的引领下直奔冷宫而去。
晟化皇帝遥遥见一孩子站在冷宫门前朝他观望,于是着急的皇帝迈开小碎步朝着那孩子跑去。然而正站在冷宫门前的小狗儿哪见过这阵势,虽然这一个月来多多少少解除了些宫女,可他从来没见过大几十号人都冲着他跑过来。狗儿看着心里一怕,就“蹭蹭蹭”几步窜上了两仗多高的冷宫门斗之上!而他也成了有萌以来,第一个不靠梯子就能上房的皇子……
本书曾在第一章交代过,当晟化皇帝看见这个黝黑、稍显瘦弱,却与自己如一个模子中出来的孩童时,当场认定这孩子就是他的亲儿子。群臣们表现得极其热情,一起簇拥着皇帝和未来的太子,呼呼啦啦地便返回了皇宫。
至于孩子的生母是谁,是在何时被皇帝临幸的,又为何被转移至冷宫当中等问题,一干大臣们也不知道什么,他们既不敢问,也不关心,反正只要摆出一副比皇帝还高兴的样子就对了。
而晟化皇帝从进安乐堂,到抱着小狗儿离去,他就没问过半句儿子的娘亲是谁,也没打算见这孩子的娘亲,更不管儿子的娘亲是何时怀上的,因为这些事情自有宗人府和起居郎料理。至于这孩子有没有娘对于他这个皇帝而言又有何影响呢?这多少让纪氏有些失望,不过不要紧,她本来也没报多大期待。倒是曾经做过皇后的吴氏愤恨得紧,一副“当初真是自己瞎了眼”的表情。
紫禁城内,万贵妃居住的万寿宫早已被太后下令封锁了起来,再加上怀恩在宫中有意阻断了万贵妃传递消息的渠道,所以直到晟化皇帝抱着狗儿回到皇宫之后,万贵妃才知道平日里对他百依百顺的丈夫竟然抱着一个野种回来了!
“可恶,竟然还有小贱人漏网,给本宫查,看看这些年都有哪些不长眼的给那贱人和那小贱种打的掩护!”
“娘娘稍安勿躁。”万贵妃的贴身太监劝慰道:“想必万大人(万贵妃的弟弟万亨,锦衣卫指挥使)已经派人下去了,不久后便会有消息传来。”
的确,万亨在第二天就把消息递进了宫中,在东厂暗中引导之下,一切的线索最终汇聚在张敏的身上。众所周知,张敏本是被剐了的曹吉祥的手下,他也因为曹吉祥谋反一事受了牵连。他平日里独来独往,这些年更是寸步不离乾清宫。昨日皇帝回宫后还对他大加封赏,据说皇子存世的消息就是张敏亲口告诉皇上的。
此刻的万贵妃恨不得将张敏碎尸万段,但很可惜她依然被太后勒令禁止外出。而皇帝也因为这两天“喜得龙子”还在兴奋劲儿上,想必一时间还没空搭理万贵妃。所以万贵妃她也陷入了难以名状的恐惧当中,一时间竟然不知所措了起来!
在宫外,安乐堂当中,昨日还在冷宫里送别狗儿的纪氏和废后吴氏,如今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两名穿着纪氏和吴氏往日居服,带着二人配饰的陌生女人。这两个女人与消失的吴氏和纪氏年龄相近,却没有她二人的活力。反而病恹恹的一副快要病死的模样。
同一日,万贵妃的弟弟突然派锦衣卫将整座安乐堂团团围了起来,禁止任何人离开。同时,东西二厂也好似心有灵犀一般,皆派出人手前往安乐堂。这三拨人马看似通力合作,暗地里却互相监视对方。由此,僵持之下三拨人也仅仅是围住安乐堂,并不曾有人敢踏进安乐堂半步,更没有人敢冒险进入冷宫,自然也无人注意到冷宫里被调了包的人。
次日,皇帝大宴群臣,并在御宴上正式承认了皇子的存在,大臣们纷纷高呼皇帝英明神武,一场宴会下来君臣和睦,群臣尽欢。
这话也不尽然,并不是所有大臣都表现得君臣和睦,至少有一名叫刘健的翰林院修撰的从六品小官儿,此刻正眉头紧锁。他眉头紧锁的原因倒不令人意外,因为他怕皇帝昨日偶得的皇子活不长。
宴散之后,刘健骑着自己的小矮马独自返家。但刘健到家后却发现今日竟没有人给自己开门,不过刘健看天色尚早,只以为还没到往日回家的时辰。他只好下马亲自敲门,只不过他这一敲,大门竟然自己开了。
翰林院修撰是个穷差事,而京城的房地产市场又火爆异常,所以在京城里刘健也买不起什么像样的宅邸,就连仆人也都是自己从老家带来的。不过,正因如此,刘健才知晓家人和仆人们的品行,甚至他们定不会像今天这般没有礼数。除非他们有万不得已的苦衷!
“既然刘大人已知晓家中有变,莫不如就大些胆子,自个儿走进来瞧瞧吧!”
从他屋里传出的陌生声音不禁让刘健打了个冷战,就连宴会余留的几分醉意也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不相信有人会找自己谋财害命,毕竟他一届修撰,贫困程度仅次于明面上的御史。而且对方此般作为也不像普通的毛贼,于是刘健只好壮着胆子,牵着他的蒙古马走进了院中。
“你们是何人,为何私闯本官府宅?”
“敢如此行事,当然只能是厂卫的鹰爪咯!”
刘健见一面白无须,身穿绯色内侍衣袍的人中年人从他的正堂之中走出,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三名戴着斗笠,看不出男女的人。
“我当是谁呢,想不到堂堂东厂提督竟会莅临寒舍,这还真是令下官受宠若惊啊!”说着,刘健便象征性地朝着尚铭鞠了一躬,只不过态度身是敷衍。
尚铭倒是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毕竟心高气傲的文臣总是看不惯他们这些腌货,尚铭自知,也从不强求。
“今日咱家冒昧来找刘大人,是想送刘大人您一份天天大的机缘呐!”
“哦?”刘健装作感兴趣的姿态,问道:“究竟是何等天大的机缘呢?”
“刘大人觉得,帝师这等身份,如何?”
刘健眉头一皱,望着尚铭面色不善地说道:“提督大人不必再卖关子,有话不妨直说。”
“好!不愧是刚正不阿刘希贤!”说完,尚铭向左侧连退几步,将正中的位置让给了他身后的几个人。
而他身后那三个戴着斗笠的人,此刻也卸下了斗笠,露出了自己的面容。
“这位贵人乃当今陛下独子之生母,纪氏!而这位乃是前皇后吴氏。而这位……”当尚铭介绍到宝儿时,却话音一顿,“算了,他不过是皇子的保姆……”
“什么叫不过?”宝儿一把抓起尚铭的袖子,“尚叔叔,您得把话说清楚了哇,我一个人劳心劳力护着纪姐姐和狗儿这么多年,怎么就‘不过’了?”
刘健看着站在自己堂前的四位,一时有所明悟,但他却猜不到这四人的来意。
“刘大人你有所不知,今晚过后……”尚铭皮笑肉不笑地说:“二位贵人,将会命丧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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