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先一只夜叉,面似蓝靛,发似朱砂,额生尖角,满口獠牙,手执钢叉,脚踏惊涛而来。
在他身后,一排排虾兵威风凛凛,一行行蟹将整整齐齐。
中间一面大纛,蓝底金边,火焰纹中绣一条白龙,栩栩如生。
纛下一匹海马,马上坐一个驼背少年。
左有鳝力士抬着方天戟,右有鲥将军抱着偃月刀。
更有黄巴总吹号,青太尉擂鼓。
一只大军,铺天盖海,踏浪而来。
……
“真是龙族大军!”
漂浮在海水中伤痕累累的五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心脏配合着远处的鼓声,咚咚的跳了起来。
不仅是他们,海上的妖群也被这景象给震慑住了,全都忘记了进攻,傻傻地浮在海面上,不知该怎么办。
龙族在四海经营不知多少万年,光那一面大纛,就足以威慑群妖。
直到青蛳大喝一声:“在等什么?先把这几个人给我干掉!越过断潮崖,龙族就管不到我们了!”
海妖们这才又动起来,纷纷扑向海中的五人。
然而本已筋疲力尽的人们看到龙族大军的到来,便忽然像打了鸡血一般的又兴奋起来。
他们左冲右突,左砍右切,虽然身上的伤在不断加重,但力气却有增无减,一个个目眦尽裂,犹如凶神恶煞。
青蛳见状便作势欲扑,想要加入战斗,先把这五人杀死。
然而他的身体刚一动,忽听得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元亨利贞。”
“夕惕若厉。”
然后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火球,朝他砸了过来。
青蛳不知这火球是何来路,不敢硬接,想要躲开。
但他是用了好几种身法,有是挥爪,又是狮子吼,却依然没能躲掉火球,砰一声砸在他的身上,把他变成了一头火狮。
火焰的威力并不大,没有伤着他,却把他吓得不轻。
然而火焰还没扑灭,他就感觉到一阵凌厉的杀气。
一道剑光朝他飞来,同时还夹带着阵阵魔音,震慑着他的心神。
青蛳便知道这必是齐鹜飞在捣鬼。
“雕虫小技,能奈我何!”
青蛳一声轻吼,吼散了魔音,伸出前爪轻轻一拨,欲将那剑光拨开。
“噹”的一声。
青蛳感觉到了这把剑的分量和锐利。
真是一把好剑!
本王要是有这样的法器,又何惧你们这些偷袭的鼠辈!
乙丁剑被青蛳的爪子拨开,翻着跟斗倒飞了出去。
然而,另有一道无形的剑气,却噗嗤一声刺进了他的掌心。
他虽然皮糙肉厚,防护力极强,又有六品修为,这一下伤得却不轻,差一点就把它的前爪给废了。
青蛳吃痛,收回前爪,哇呀呀一阵乱叫,四爪齐舞,飞出十几道青气环绕身边,护住自己,生怕再被偷袭。
又分出几道青气直奔刚才杀气袭扰的来源,法力波动之处。
齐鹜飞一击击中了青蛳,早已御剑而飞,逃到十八里外了。
他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一旦因为法力波动被青蛳锁定了位置,隐身术也不见得好使。
找了个僻静之处,将法力恢复,然后才有重新御剑飞回。
只这片刻工夫,龙族大军便已到了断潮崖前加入了战斗。
那些虾兵蟹将,虽不是龙宫的精锐,只是西海东岸的巡海卫队,但它们都是接受过严格训练的正规军,岂是这些被青蛳临时召集起来的乌合之众能比。
矛兵在前,弓兵在后,五人一组,五五成队,以鼓为号,以旗为语,把大海中的这些海妖杀的是七零八落,鱼仰蛇翻。
甘鹏飞等一众人终于缓过了气,他们也跟在龙族大军之中左冲右突,越杀越起劲。
而敖霸也早已从大纛下起身,一把从鳝力士手中接过方天戟,骑着碧波海马,杀向断潮崖。
巡海夜叉生怕他有事,潮鳝力士和鲥将军使了个眼色,三人一起手提兵刃,紧随其后,与青蛳战在了一起。
敖霸仗着天生神力和龙龟神体所具有的强大防御力,可以和五品青蛳打个平手,但青蛳突破六品之后,实力大增,敖霸已经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只不过青蛳经过一场大战消耗也是很大,刚才又被齐鹜飞伤了前爪,又加上敖霸此刻骑了碧波海马,手中又多了武器,旁边又有鳝力士、鲥将军和巡海夜叉相助,这一场大战竟打了个平分秋色,难解难分,只杀得是天昏地暗,浪翻云涌。
青蛳久战不下,十分着急,不禁连连怒吼,身躯不断长大,变得百丈多高,脚下踏着的浪头也越来越高,冲到了云团之上。
敖霸越打越觉得吃力,忽然一个不小心,手中的方天画戟就被青蛳的利爪折断。
他一愣神间,青蛳的巨尾已经拍了过来。
敖霸暗叫一声不好,来不及躲闪,转过身去,以背相迎。
青蛳的尾巴拍在敖霸的背上,发出啪一声巨响。
敖霸背上的衣衫尽碎,露出一只玄黑色的龟壳。
而他胯下的碧波海马却吃不住隔山打牛之力,竟被震得散了骨架,落入水中。
夜叉们一拥而上,挡在敖霸前面,却被青蛳几下打飞出去。
敖霸被青蛳一拍,只觉得喉头一甜,差点一口鲜血喷出。
却不知从哪里生出来一股奇怪的气息,从他胸腹间开始膨胀上中下三丹田内隐隐呼应,随后又散入他四肢百,在奇经八络中回旋。
敖霸忽然感觉充满了力量,而这力量竟有些不受他控制,让他无法维持现在的模样。
他在空中扭了几扭,就变回了他的原身,化作一条龟背神龙。
虽然这龙还是十分幼小,龙身上的鳞片还未完全变硬,但毕竟是一条龙,颇有几分震慑的力量,除了背上那一只硕大的龟壳,让他看起来有些滑稽。
此时如有一面镜子,敖霸就能看到自己那原本银灰色的鳞片上变得比以前白了,犹如染上了一层白霜。
变成玄龟龙身的敖霸又充满了力量,嗷嗷叫着朝青蛳冲了过去。
青蛳没想到敖霸被他这一拍之下不但没有受伤,反而越战越勇。
一愣神间,被敖霸和他的手下三员大将围住,厮杀起来,竟一时脱不的身。
他们从浪头打到海面,又从海面打到海底,又从海底打到海上,搅起了惊天巨浪,又踏浪打到了云端。
此时,海面上虽然依旧漆黑一片,但云端之上却已能见到东方微微亮起的鱼肚白。
这些云团从下望上去如恶魔一般恐怖,而从上方看去却像铺展开的棉花一般绵软。激荡的法力让棉团中的棉絮在上空乱飞,犹如漫天飞雪。
就在他们打得难解难分之时,一缕晨曦从东方升起。
于此同时,在这铺陈到天边的棉毯之上,出现了一把剑影。
这剑影无有来处,只在这晨光中静静地躺着。
天地之间的杀意正在一点一点地聚集。
云层之上的空间则突然如凝固了一般,就连那些纷飞的棉絮都停止不动了。
唯有青蛳和敖霸还在打斗。
杀气越来越浓。
青蛳隐隐感到不安,但敖霸不停手,他也逃不开。
当一轮红日的边缘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将要露出来时,天地间的杀气也终于到了最浓重时。
这杀气浓烈到仿佛把那一轮红日给压住了,不让他跳出来。
而那倒映在云团上的剑影,动了。
只轻轻地动了这么一下。
凝固的空间便忽然松了。
杀机一泄而尽。
云层由东及西,裂开了一条缝,仿佛被谁切了一刀。
青蛳的脖颈间出现了一条细缝。
接着,狮头滚落,穿过云层的裂缝,落入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