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沈玥婷已经打扫完毕离开了。钟潮生回房间打算洗把脸再出去准备晚餐,进门便看到了桌面上放着的小纸袋和便利贴——“谢谢你的帮忙!一点小心意,是我第一次做的曲奇饼,希望你别见笑。”
钟潮生打开小纸袋,里面是一小包小熊形状的曲奇饼,每一只都憨态可掬地双手捧着一颗扁桃仁。有些外观上做得有点儿怪,边上比较薄的地方还有些糊,看得出来是新手的出品,但明显是已经挑选做得比较好看的了。他用手机给可爱的曲奇小熊们拍了个合照,取出其中一块来,仔细地端详了好一阵子,才有点不舍地把它放进嘴巴里吃掉。
味道还不错,牛油味挺浓郁的,加上烤过的扁桃仁更加香脆,他忍不住吃了第二块,然后很快地把曲奇饼放回原位,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把它们都吃了。
“谢谢你的曲奇饼,小熊们都长得好可爱,味道特别好!”他给沈玥婷发了他拍的那张曲奇饼的图,又加上了一段感谢的文字,便出去准备晚餐了。
这公寓虽然莫长川以前不怎么住过,然而也许是因为沈玥婷一直把它当成随时有人回来居住的房子来收拾,因此除了蒸焗一体的焗炉以外,烘焙工具也是一应俱全的。
需要用的食材已经洗净切好,但由于做面包的面团发酵需要等待的时间,钟潮生决定先做墨西哥咖啡面包的准备工作。他将高筋面粉、奶粉、糖和盐参照网上找到的菜谱搅拌均匀,将鸡蛋液倒入,把酵母和水混合,全部倒入和面盆中,和成表面光滑的面团;然后加入黄油,继续揉搓到面团能拉出薄膜的状态【注】。钟潮生反复测试了好几遍,前几次都没有达到理想的状态,只能继续反复地尝试。
不知什么时候莫长川已经换好了起居服出来,站在一旁满脸疑惑地看着他重重复复的机械动作:“这是……做什么?”
钟潮生没有抬头,一边继续用大小鱼际揉着面团,一边答道:“我在测试这面团的柔韧度有没有达到状态,”他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网上的做法有教怎么看面团是不是已经弄好了。”
试了几遍,他总算摸到了些门路。对比了一下网上附带的图,效果差不多了,他才从橱柜里取出保鲜膜,给揉好的面团包好放入烤箱中,并设置好发酵模式和时间,让它躺在里面慢慢发酵。
“……多久?”莫长川歪着头问道。
钟潮生边擦干刚洗干净的双手边回答:“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吧。小姐你饿了吗?要不我先给你做点别的垫垫肚子?”
莫长川摇了摇头:“还……撑着……”
阳光投射在她的侧脸上,她稍显凌乱的头发看起来带着点慵懒的感觉。她伸了个懒腰,便坐在沙发上翻看她的那些心灵修行类书籍了。出去一趟,她的心情似乎轻松了不少,眼底下的焦躁不安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她把那开着时光机的哆啦A梦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偶尔会看几眼,或是爱不释手地拿在手上把玩。
钟潮生继续在厨房里忙碌着,有时候会在不经意间瞥到她盯着那玩具发呆。他忽然想起那一句被用烂了的话——“时间是最好的良药。”真的是这样吗?每次看到莫长川这副难得一见的带着点小快乐的模样,他都会想起妹妹钟采薇,想起那个藏在心底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探寻的疑问;还有莫长川,五年过去了,她记忆里的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也似乎并没有在时间的洪流中结痂痊愈。他相信,时间并不是真的治愈了谁,只是让所有人都日渐习惯了心上的那些伤痛,日子长了,痛感也就变得迟钝麻木;然而当有一天,那些以为已经结痂了的伤痛被重新挖开,当鲜血淋漓的“伤口”被再次审视之时,那曾经亲身经历过这些伤痛的当事人,若无法战胜不堪回首的过去,便只能“死”在痛彻心扉的回忆之中,一辈子拖着如同行尸走肉的身躯,在茫茫苦海中挣扎沉沦……
不知道是不是想法过于消极了,或是想起了已故的妹妹,钟潮生的双眼竟不知不觉地有点湿润,鼻子也有些难以自控地泛酸,他正打算抬起左手去擦一下眼角即将滴落的泪水,冷不防却被人抓住了手腕。
他的眼睛几乎已经睁不开,然而定了定神之后,才发现抓住他手腕的正是同样眼眶和鼻头泛红的莫长川。
“小钟,想……什么?”莫长川带着浓浓的鼻音问道。
钟潮生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刚才自己切洋葱的时候不知不觉就卷入了千头万绪之中,由于公寓里是开放式的厨房,洋葱的气味四溢,连莫长川都被殃及了。如果不是她及时出手,钟潮生也许还在杂乱无章的思绪之中神游而浑然不知。
“啊……抱歉抱歉,一不小心走神了……”钟潮生吸着鼻子,手足无措地试图用袖子擦一擦眼角那些不听使唤的泪水,却被莫长川再度阻止了。
“脏……发炎……”莫长川虽然说的话比刚开始的时候多了不少,可着急的时候还是磕磕巴巴的。不过钟潮生已经习惯了,也能明白她的意思——他知道那是莫长川叫他别用袖子擦眼睛,因为袖子上有细菌,容易引起眼睛发炎。他只能乖乖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然而汗水又不听使唤地淌了下来,和着眼角与鼻子的刺激感,让他抓心挠肝地想要用手抹掉。
莫长川一手按住他的胳膊,一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抽纸,踮起脚要给他擦拭干净脸上的泪水。
钟潮生会意,然而发现他俩之间的身高差距有点大,便俯下身来,半眯着眼睛尴尬地说:“不好意思,要麻烦小姐帮忙擦一擦了。”
看着他突然往前靠近的脸,莫长川有些措手不及,差点儿就反射性地往后退。但转念一想明明自己是想要帮忙的,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双脚,认认真真地伸手给钟潮生擦拭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