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李思霁愣了一下,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回应他。
一位约莫是高中生年龄,披肩短发,左侧编着小马尾辫,身着黑色古板礼服的的女孩打开了茶寮的正门,昂首挺胸地走了出来。
“叔叔你好,吊唁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请移步歇山厅,到那会有陈姨负责相关事宜,请听从指挥。”
少女以不容置疑的语气仰头正视偏分头男性,即使她年龄偏小,在她身上也能看到有所谓的主人气场。
刚才还一脸强势的男人怯怯的退了两步,一言不发地跟上在不远的前方等待老人,向道路尽头的厅房走去。
“你在干什么呢,思霁哥哥?”
礼服少女在一旁的藤椅上优雅地坐下,并点了点对面的藤椅,示意李思霁坐下。
“啊...不好意思,这个宅子太大了,也没有什么人在指引,一不小心就有些迷路了。”
李思霁在对面的藤椅坐下,有些好奇的打量着面前的少女。
近似于黑色的栗色头发,少有表情的脸庞在这个需要严肃的场景里,显得更加庄重。
但毕竟还是高中生,那副容颜正处于“美”和“可爱”之间,隐隐约约像是记忆里见过的模样。
“......思霁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少女有些失望。
“是我啊,小缘,小时候我们不是一直在祖母这里吗?”
在李思霁模糊的童年记忆里,大概只剩下每天被祖母强迫着进行的体能训练,和那些不知有什么意义、枯燥乏味的冥想过程。
以及,那个一直想证明自己能做到的小萝卜头了。
那个一直不能达到祖母要求,尤其是冥想训练后,总是被莫名焦急到愤怒的祖母大声斥责,委屈到哭泣,却又不断为自己加油的同伴。
“啊是你啊,秦缘。当时我被母亲接走时,你还送过我一束牵牛花。”
李思霁回想起那个午后,自己终于被母亲从训练地狱接走时,依旧有些流鼻涕的女孩送出一把牵牛花,站在大宅门口目送渐行渐远的母子二人远去。
“都不记得我了,怎么还记得那种事。”
秦缘有些不自在,轻轻地嘟囔着、用右手卷起垂落的发梢把玩,她扭过略有些发红的面庞,看向别处,说道。
“既然李思霁你代表父母来的,那么请往里面走吧。沿路都有标识,走到头陈姨会告诉你告别仪式时你该坐哪里。”
天色逐渐暗淡,李思霁随着人流,在陈姨的指挥下进入歇山厅。
“有必要做那种毫无意义地事情吗?不说这种祭拜祖传“石头”的事情听起来就蠢得要命,不是说除了已经逝世的阿姨外,没人知道正确的仪式步骤嘛!”
某个身着黑色西装礼服,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在告别仪式时,向主持仪式的老者抱怨道。
休息室内,坐在他周边其余看似默默哀悼的亲戚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也纷纷抱怨起来。
“是啊是啊,说什么自南浒市开辟以来便流传下来的传统仪式。这是什么蠢话,我从来都没听过我们生活的地方还有这种莫名其妙的传统。”
一位头顶略秃,中年发福的叔叔抬起头来,与身边的亲人大声说道。
身边的妆容略显浓厚浮夸,圆盘脸的妻子立即应和道。
“还说什么吴家自古以来便是为城市消灾祈福的祭祀家族。除了过年时,见过阿姨在祭台上跳个大神,哪还有什么古老祭祀家族的样子。”
“还强行要求我们各分家把自家七岁以下的儿童送过来进行什么净化仪式培训,说是要在里面挑选继承人,结果不就是使劲让小孩跑步游泳!”
一位鼻翼有颗痣的瓜子脸阿姨忿忿不平地抱怨着,拉过一门心思玩手机的胖女儿说道:“我家囡囡本来可好看了,现在又黑又矮都是祖母的错!”
“说什么一个人过就可以,不用我们这些亲戚住进来帮忙,我们哪里是贪图她的大宅,不都是为了好好照顾她么。”
“现在好了,倒下去都没人知道,如果不是护工发现,谁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发现这件事!”
当然也有试图和稀泥的人,慢吞吞地说着“再怎么说也是自古以来便流传至今的仪式,也不能随随便便糊弄吧?阿姨有留下什么说明吗,我们照着做不就行了吗?”之类的话。
越来越多的亲戚们或和身边的人大声抱怨或站起来发表高见,其中声音最大的那位大喊着。
“遗嘱呢?遗嘱在哪?不是说有留下遗嘱嘛,里面肯定有财产分配嘛,赶紧地拿出来别墨迹!”
眼看休息室内争吵不休,各怀心思的众人因为祭祀和遗嘱的事情躁动不安,室内越发吵闹的时候。
一位主持哀悼仪式的壮硕族老不得不站起身来主持大局,大声说着族老们事先商量好的事。
“各位,各位,请安静!安静!吴女士不幸意外逝世是我们的一大憾事。事发突然,吴女士并未曾留下祭祀仪式的具体步骤,且也未曾指定的大宅和仪式的正统继承人。”
争吵不休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哪有多少人在乎什么祖传仪式,关乎在场所有人切身利益的遗产分配才是人们真正关心的事情。
“悲痛之余,族老们决定,在吊唁仪式结束后,统一宣布财产的分配方法,有什么问题吊唁结束后再谈。”
“到那时,除了分配财产,就让我们最后一次尊重传统,用洁净的贡品供奉祭祀石,诚心诚意的祈祷一下,然后就在我们这代,结束这漫长的仪式吧。”
还没等壮硕的的族老大声地说完,立即就有持不同意见的人站起来嚷嚷。
一直不说话的一位阿姨突然站起来,大声吼道:“等一下,我家真英就是正统继承人,别人怎么能和我家分财产?”
另一位中年妇女面带讥讽,嘲笑道:“哈,你在说什么?祖母明明把我家云迪当做正统继承人,几年前还摸过他的头,你家真英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要想的太美!”
“各位,我家明溪才是……”
坐在大休息室角落,一脸尴尬的李思霁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真希望自己是一个透明人,能够避免被面前吵的面红耳赤的亲戚牵扯进无尽的扯皮之中。
大多数不请自来的亲戚其实并没有收到通知,但也不妨碍他们过来碰碰运气。
他们对着族老喋喋不休的抱怨和发问,整个休息室人声鼎沸,吵的吵闹的闹,煽风点火的不嫌事大,心中有求的满面焦急,浑水摸鱼的上蹿下跳。
李思霁悄悄离开座位,趁没人关注自己,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前,快速的转身离开。
沿着游廊缓步走到入口庭院内池塘便,总算将休息室内无尽的争吵甩在身后。
轻柔的晚风送来阵阵荷香,淡紫色的菖蒲花随风轻轻摆动,在月牙下,一丝梦幻之感静静弥漫在逐渐升起的淡雾之中。
“思霁哥,怎么你也出来了?”
正当李思霁沿着精美庭院内的汀步慢慢散步,边逗弄着池塘里的锦鲤时,身后传来秦缘清冷的询问声。
“里面各位争论的东西估计和我没什么关系,而且吵的人头疼。”
“再说,这次我也只是代父母过来祭拜一下,因为母亲的事,大家一直没能坐下来好好谈过,我在那估计也不会听到什么好话。这次吊唁之后,吴家这么漂亮的庭院估计我以后就没什么机会再欣赏了,所以我就干脆出来走走。”
李思霁转过身回答道,一边递出从休息室顺来的点心,询问秦缘道:“要不要喂喂鱼试试?这里的锦鲤可真够肥的,一定是平时经常有人投喂吧。”
“不了。”秦缘拒绝了李思霁递过来装有豆渣的塑料盒,指着东北角景观亭边不起眼的石灯笼说道。
“那里面是鱼饲料的存放点,如果思霁哥喜欢投喂锦鲤的话,一会可以去那里拿点试试。”
“锦鲤以后可以慢慢玩,思霁哥。”秦缘从李思霁身边错身而过,柔顺的发丝在空气中浮游,“今天就是古老仪式里,一年一次举行祈祷的日子,思霁哥你知道些什么吗?”
“什么?仪式?”李思霁有些诧异。
“是的,那个仪式的具体步骤,除了突然逝去的祖母大人外没有人知道。而祖母大人生前常说,思霁哥也许才是所有孩子里,最有希望继承传统的人。”
“如果那时候的训练能够一直持续下去的话,也许思霁哥你现在已经获得祖母的认可,继承大宅,以及本家传承数百年的驱邪师名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