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身短小,只能看到箭尖上那点蓝芒,它啸叫着向孜敏道长射去。
由于太过安静,所有人都听到了,孜敏立刻腾空而起,避过了这一箭。
箭,射进了她身后一名侍卫的眼中,魏定中趁机脱离了孜敏的威胁,不由自主的大叫一声:“抓住她!”
魏定中三心二意的痛苦抉择,在他脑中其实还是没有一个定论。但是在侍卫们看来,这句话已经是最清楚不过的命令了,姬忠良心中的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只见,侍卫们拿出十二分的精神,轮番攻向孜敏道长和尉迟玥。
两人临危不乱,一个剑锋光芒四射,星星点点之间,就有人中剑倒地。
另一个剑走飞龙,身如狡兔。任这些侍卫悍不畏死前赴后继,也无法近得两人的身边。
片刻工夫,就打得这恢弘奢华的寝殿内,灯灭椅断,瓶碎盏翻,树倒花残。
魏定中见此,大叫一声:“弓箭手!”
前排侍卫们有序的撤退下来,后排的侍卫们张起弓箭,只等一声令下,就要将对面三人射成刺猬。
姬英武此时已经瘫伏在地了,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惊恐。
这两个女子,把他加在中间,背对背杀敌,无数的剑影从他头上飘过,一张张疼痛面孔的脸倒在眼前,不断的惨声从左右传来。
他再不敢看了,不敢听了,只是伏在地上抖动,吓得闭目掩耳。
孜敏听道有人喊弓箭手,将手肘,插进这个伏在地上刺客脖颈内提起来,挡在自己身前,说道:“徒儿快过来,这斯身上有护甲。”
魏定中的手此时已高高举起,他脑中仿佛已看到了这三个人被万箭穿心,自己立功受奖的样子。
却听见姬忠良大喊一声:“留活口。”
魏定中的手停留在空中,不再敢动,诧异的看着这个一反常态和常理的丞相。
心道:“留活口?你用别人换了公主,现在不把他们弄死,等仇狮子回来,定将提审这三个人,事情必然暴露。丞相今天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但,丞相下了命令,他真的不敢违抗,十几年的军龄,服从二字已经完全融入意识里和骨子里,再加上既然已经站在丞相这边,就必须一站到底,言听计从。
孜敏看到这种形势想到,这个刺客定然是姬忠良派来的,也定然对他极为重要,今天若能全身而退,只能倚靠此人了。
想罢,孜敏说道:“老奸贼,你很紧张这个刺客啊!”
此时,她非常想把这个刺客的面罩拿下来,看看是谁。可是自己右手持剑,左手残废,如果让尉迟玥拿掉,又恐她被弓弩射中,只能作罢。
姬忠良怕伤到儿子,故作镇定的组织了一下语言,半安抚半威胁的说道:“孜敏道长,我劝你们缴械投降,今日凭你两人武功再高,也逃不出去这重重围困的王宫了。
实不相瞒,就是那四个城门,今日没我的手喻也万万不会开的!你若投降,我定不会杀你们,他日公主大婚大赦天下,说不定还将你们赦免了。”
尉迟玥恼羞成怒,自己清白之誉,怎堪这样三番四次的诽谤,性命事小,失节事大,她在孜敏后面露出头来,怒骂道:
“呸,无耻老儿,枉寡人多年来对你信任有加,想不到你居然弑君篡位,如今你要杀便杀,要打便打,休得在这里毁寡人清誉。”
姬忠良无奈的赔了一个笑脸,心道:“千万不能把他们逼急了,万一伤到了姬英武,就暴露了身份,得不偿失,还是先稳住他们再说。”
“你这刺客不用再装了,戏演得差不多,就收场吧,真正的公主在这,你若不信我,可以请公主的金玉良言,赦免你们三人便是了。”说完看向小蔓。
小蔓始终站在一旁冷静的看着今天这场阴谋,计划她早已知道,始终在思考着自己的处境,今日能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姬英武训练时要求,忘记以前的自己,时刻牢记公主的身份,为此,她强迫自己连原有的姓氏都忘记了。
此时,她模仿着公主的口吻语调,泰然自若的说道:“你三人若是缴械投降,寡人可恕你们。。。”
小蔓拿捏不好要宽恕到什么尺度,一时没敢定论,想了想现下的情况,继续说道:“免你们杀头之罪吧。”
尉迟玥看着小蔓那卑微的傀儡样子,冷笑道:“你堂堂一国君王,就这点气势么?你若是真的,快下令射死我们,少在这里装腔作势!”
双方又陷入了僵局。
魏定中这个愁啊,刚才没注意,此时他已看出来那刺客有些像姬英武,事情也猜到了七八分。
心道:“这假冒的公主全听丞相之言,是个人就能听出来,丞相定是因为儿子在犹豫了,这可如何是好,再扯下去非露馅儿不可。”
心里想着,嘴可不敢说,但手举了半天,已有些酸了,他不由得放下来想抹一把流出的汗。
只见身边“嗖”一声,离他最近的那个侍卫,一箭射出,正中姬英武的胸口。
众人皆是一惊,只听铛的一声,箭掉落在姬英武的身前。
姬英武翻个白眼吓晕了过去,但被孜敏勒住脖子,没有倒下。
姬忠良再也沉不住气了,虽知道儿子有龙鳞宝甲护身,但面部却没有保护。
见此只得说道:“罢了,罢了,魏定中,放他们走吧。”
魏定中见这一箭射向姬英武,立刻傻眼了。看到箭没射进去,方才用一直竖在额头边的手,擦掉一额汗水,背上却又出了一层冷汗,他狠狠地打了一下自己的手。
听见丞相这么说一时没反应过来!瞪着眼看着丞相,仿佛在请求更明确的命令。
这时,小蔓渐渐入了戏,找到了公主角色的感觉,颐指气使地说道:“魏军司,今日,寡人有惊无险,念在这道长陪了我二十几年,就将她们放了吧。”
魏定中,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就放了?入宫行刺,最轻是个斩立决啊,不禁问道:“都放?”
姬忠良马上抢着说道:“公主的意思是放了那两个女的,那个男刺客,我们暂时收监吧!”
魏定中道:“遵命,放下弓箭。去将那个男的押走。”
两名侍卫走上前来,孜敏笑道:“慢着,若真是真想放我们走,那我们三个必须一起走。请丞相派辆马车,拿出手喻,等我们出了城,再将此人交给你,到时你要押要抓,悉听尊便,如若不然,呵呵,大家干脆就都死在这算了。”
孜敏道长算是看明白了:“这殿前司肯定被丞相收买了,说理是说不通了,如硬打出去,可能伤了公主的性命,只能虚与委蛇。此人定是对丞相很重要,只有挟持此人今天才有活路出去,不如跟他演戏演到底。”
果然,姬忠良下不了狠心杀了自己唯一的儿子,也不想落个弑君篡位的恶名。如今傀儡公主已经鸠占鹊巢,正牌公主自己出城,还有长生教等着她们。
自己处心积虑的这么多年计划,马上就要成功了,何必非现下杀个你死我活。
但是,戏还是要演给众人看的,不能落下口实,自己也有个台阶下。
他向小蔓施了一礼,说道:
“老臣抖胆为这三人请旨,请公主一并赦免了他们吧,其一,如今正值公主大婚之前,且不可在这寝殿之内再见血光。其二,我飞龙国,以德治国,以礼教民,才得千年兴旺,希望公主能以德报怨,化解恩怨。其三,那孜敏道长从先王先后在世时,便开始服侍他们,放了她自当是感念先王吧。臣愿自降三级,罚奉一年,代其受罚。”
说完缓缓跪下,自认为这戏算是演足实了。
小蔓听明白了丞相的意思,装腔拿调接着说道:“魏军司,安排马车将他们送出城去吧,寡人不想再见到他们了。”
若非尉迟玥平常也是装出来的,这君王气势怎么能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人模仿出来。
此时的小蔓经过三年训练,反而比尉迟玥还更像君王几分。
尉迟玥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孜敏道长一句“算了吧”制止住了。
她也明白如今大势已去,自己明日又要失忆,还留恋这个王位干什么呢,自己做这个公主从不管理朝堂之事的。
在这宫中最留恋的,不过是偶尔能感觉到有一丝父母疼爱自己的气息罢了。
不如跟师父出去亲自寻找父母的消息,将大仇报了,了却多年夙愿。
去意已决,尉迟玥心情复杂,表情却无比坚毅的说道:“姬忠良!寡人今日便将这江山让于你坐,望你善待寡人的百姓。”
世上常人的思维是,自己付出了,那么必须要有收获,自己努力了就一定要有成果,姬忠良也是如此一俗人。
然而,回忆起来,做事时克服困难的过程和遇到的人,反而是最深刻的。
荣誉和成绩只代表过去,收获的唯有经历。
姬忠良看着尉迟玥走了出大殿,仿佛这几十年为飞龙国做的一切才是值得的。
自己一直管理着这个国家,那就应该由自己来做这个国家的君王。
他最不理解的,是老子道德经中的那八个字:“圣人之道,为而不争。”
站在这恢宏的大殿中,他仿佛已经得了天下,却不见地下那破碎的垃圾,方才也件件是精美的玉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