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机的通讯中断了。”在那支位于世界屏障附近的晶能母舰编队中，阿尔贝克发现整支舰队已经无法联系上那架传回信息的舰载机。

“命令所有舰载机立刻返回至第一预定集结坐标待命，不要让它们直接返回母舰，死潮的污染能力非常强大，我们还不知道，在当前的信息使用水平之下，我们的精神，身体与网络本身有没有能力挡住死潮污染……在更高层次的命令下达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在安排完可以说是出来进行学习与采集的小舰队之后，他反复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与灵魂，确认无误之后，他接通了直连最高层的通讯。

……

“陛下，第三预定殖民宇宙出现不明反应，高度疑似死潮污染。目前已经确定的情报为发现者失联，舰队所释放舰载机目前都在世界屏障附近待命，晶能约束力场压制着那些飞机，他们与帝国网络的整体联系已经被临时屏蔽。”

卡洛斯特要说的话被通讯网络无延迟的传递给两名帝国皇帝，以及所有处于第二权限级的每一个人。

“陛下，就现在的情况而言，死潮的感染能力和污染能力可能已经没有以前我们想象的那么危险了。”

翟卡希尔回应道，“死潮的直观感觉就是信息被吞噬消失，而晶能奥术等高位阶信息自身的存在稳定性是非常强大的，在曾经的封锁区中，我自身已经证明过，晶能奥术都可以净化死潮污染。”

“确实如此，不过当时附着在你身上的也不过是通过信息采集网络渗透过来的次级污染，而这次，我们将直接与污染的源头相接触……别大意，即使我们现在拥有了足够的资源，因为绝对不可能做到全能。”

维多维尔表达了自己的担忧，“这次要更加危险一些，而且我们并不清楚现在我们的身体与灵魂能否抵抗死潮污染。”

“或许……可以。”泰兰特忽然回应道，“我刚刚试着匹配了一下那架舰载机的情况，所得到的预言结果之中，舰载机仍然还存在，驾驶员仍然存活，只是为了确保安全，载机自身主动完全屏蔽了它对帝国网络连接这一结果所占的贝叶斯权重很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们可以尝试一下让军队压到足够接近污染源头的位置……做好屏蔽准备，无论如何试了才知道。四位首席做好准备，这次接触将会给你们带来第一手的研究资料，同时，这也是帝国打响对死潮反击的第一枪，有很多有价值的东西值得记录。”维多维尔下令道，“命令舰队集结！”

……

在作为舰队旗舰的不灭级A2型无畏舰之中，维多维尔第一次直观的感觉到了自己的文明在这段近乎“放养”之下所积蓄的力量：在没有资源限制以及工业基础限制的条件下，几百年之中，仅仅是这样不灭级大类，还有与它同级别的原I型攻击旗舰真理级加起来就已经具有数万艘，这还是因为在缺少足够的战斗考验，而舰体任意升级模块还没有达到所需要的标准而舰队整体建造速度被刻意放缓的情况下造就的结果。

而那些身躯娇小的护卫舰到后来干脆就被取消了舰队编制，直接变成了大型飞船的舰载子机——反正只要数学率验算带宽允许，空间拓展模块可以被延伸得非常巨大，一艘外表看起来只有几百公里长的飞船，其内部可拓展的空间完全可以容纳一颗直径上万公里的行星。

一万艘主力舰，两万艘高精度火力支援舰，五万艘舰队近防舰，还有数不胜数的“联合护盾加强工作子机”，这就是第一次舰队真正要作为战争载具上战场时所编组的队列。

在已经接近宇宙秩序边缘的世界屏障附近，这数万艘充盈着晶能光芒的战舰集结所挥散出的明亮光芒驱散了盘踞在这片宙域之中的亘古长夜，甚至一度使得这附近的空间都微微波动起来，从舰队中向宇宙基准稳定锚的方向看去，整个世界仿佛都倒映在粼粼的波光之中。

虚空象限之间，航行方式仍然遵循原有的信息偏移跳转规律，但是由于不同的虚空象限之间基础宇宙参数和世界观相差非常巨大，其所形成的巨大影响也使得不同的象限在彼此完全重叠的情况下却又并不归于一体——目前在通讯方面，这样的问题尤为显著，跨越虚空现象之间的通讯需要经过更多的编译与换算才能畅通无阻的跳转。

是的，即使有困难，目前象限之间的通讯也是畅通无阻的，在这些方面的成就上，翟卡希尔大师带队在虚空中按照模糊坐标一个一个万分比缓缓偏过去直接莽出来的虚空通信通道是在是大力出奇迹之帝国典范。

在有明确坐标指引的情况下，帝国虚空舰队的信息偏移速度早已不是方舟舰队时期在虚空中慢悠悠的飘过去那么尴尬迟滞——在帝国标准计时五小时内，皇家舰队便与暂时停靠在第三殖民宇宙世界屏障“外侧”的勘探舰队接上了头。

“陛下，这是刚刚汇报的情况的后续，那架报告可能有危机出现的舰载机已经被高强度晶能屏蔽力场“回收”，那架舰载机受损严重，但是驾驶员仍然清醒，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现在它与帝国网络处于整体隔离状态，我们用保管危险物品所用的晶能约束力场将其镇压在非常接近无尽虚空的地方，一旦那架舰载机出现任何超过维稳阈值的异动，它将会立刻被抛入虚空——这是我们所能想到的，最稳妥的处理办法。”

“很好，阿尔贝克，你我都见识过死潮到底有多危险，在这些方面无论做到多谨慎都没有错。”

维多维尔赞许的点点头，“十分之一的舰队与我一起留在这里，同时建立一条足够强大的通讯链路与死潮之门直联，舰队主力与死潮源头交战，维斯瑞凡，你在线吧？”

“在，资讯分析阵列已经组装完成了，泰兰特和多科特两人都在这里，这里的分析阵列有足够的冗余，它应该是可以抵消死潮污染的影响的，毕竟之前的方舟舰队中这一结果就已经进行过试验——高位阶信息足以抵抗死潮污染。”

“好的，知道了。诸事小心，所有人。”

……

由于死潮污染已经开始对空间结构造成影响，因此前线部分的舰队并没有直接压到死潮爆发的源头位置，舰队脱离跃迁状态的位置距离死潮源头在大约有数十光年，当这支舰队所记录的画面沿着一座座以晶能为动力所驱动的中继节点并回传至维多维尔所在的旗舰时，星明帝国第一次见识到了这个曾经近乎抹除整个旧联邦的敌人真身——至少是一种可能的真身的样子：

那是一座绝对规则的正圆形黑色洞口，在这座黑漆漆的洞口附近运行的天体正在被无形的力量感染，黑红色的花纹开始爬满一颗又一颗星球，行星自不必说，就连恒星表面那沸腾的火海烈焰都无法将这些诡异的花纹烧毁。

这些场景着实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不过在瞬间看到这些画面而没有发生什么其他的事情，而负责进行转播的中继节点也稳定的时候人们也就临时松了一口气，这就算是一条非常好的消息了——以目前的技术水平，晶能护盾的确有能力将死潮污染阻隔在外，而现在经历过灵魂和心灵强化的帝国个体已经有能力抵抗死潮的部分衍生污染了——以前，就算是在晶能环境中，像这样的场景只要看一眼都会使人陷入疯狂。

“有能力确定这些死潮表现的具体结构吗？在我看来……死潮的源头似乎是一个黑色的球体？”奥里夫愣愣的盯着画面中的正圆形黑色。为了回应他的问题，数百个探测子机从联合护盾的庇护之中脱离，抵进那个奇怪的黑色洞口，而在前线舰队内部，众人也紧张的注意着飞船的一部分被即将割裂出去的模块，这是一次大胆的尝试——检查网络对死潮污染的抵抗能到什么层次。

当然，为了安全起见，这些子机实际上从不同角度组建了数条在太空中向死潮之门延伸的物理通讯链路。

“子机有部分损毁，但是由于那些探测器仍然是晶能设备，它们可以直接靠自身的驱动能源在死潮源头附近维持一段时间的稳定，目前看来，它们所传回的数据是可以被认为没有畸变的……”一位隶属于艾思凯特名下的晋升者仔细研究着那几百架子机同时传回的数据：“不，将军，不对，死潮的污染源头并不是一个球，那个结构是……数学层二维的。”

“二维？怎么说？”

“就是我们物理意义中的二维平面，没有厚度的平面，它看起来像一个黑色的球体是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观察它，它向观察者所呈现出的自身结构都是一个黑色的二维正圆！”

“性质如此诡异……”就连一直挂在网络之中记录结果的翟卡希尔也闻所未闻，“如果说永远使得自己对观察者呈现出二维平面这句话也算是一条描述性信息的话，这样的结构要是存在也并非不可能……”

“注意，检测到不明飞行物，飞行速度远超本宇宙光速！”舰载AI的提示使得奥里夫的注意力瞬间回到了自己面前的正圆形死潮源头上：在开始缓缓抖动的空间之中，无数裹挟着死潮感染的碎片正在迎面撞向晶能舰队金色的联合护盾。

“迎击！”

在舰队中主要起到点杀与拱卫作用的近卫舰队和火力支援舰在得到开火命令的瞬间便立刻做出了回应，无以数计的高精度点杀火力与厚重到几乎可以再变成一层联合护盾的密集近防打击幕立刻在联合护盾前方成型，毫无疑问，这些诡异的碎块来自受污染区域之中已经被感染自毁的天体，在死潮污染的影响之下，这些碎片的“自毁倾向”和“威力”已经被成倍的加强了。

无声但绚烂的爆炸从已经交织成密不透风的金色天网笼罩中亮起，并且数量开始迅速暴涨，难以想象，这样的碎片密度之下，到底已经有多少天体开始破碎，而破碎的天体碎片又都经历了什么？

在晶能光流的不断扫射之中，光炮扫过的范围之内，空间开始从本底之中闪动起暗淡的金色光芒，这一现象没有被精准的帝国舰队感应器遗漏掉，“空间本身正在受到影响，频率……与晶能炮火的频率相一致？！”

“什么？”别说奥里夫和维多维尔，就连最开始就在研究晶能的卡文瑞尔都愣住了，“晶能炮火还会有这样的现象？在这之前，我们从来没有观察到过。”

“空间自身的稳定性已经在死潮污染的影响之下下降了……或许是这个原因导致了原本正常空间可以承受的现象现在显露出来……”

奥里夫分出一部分精力迅速检索了一下观影器回传的信息，“在晶能炮火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谐振作用，在这样的共鸣影响之下，晶能炮火似乎可以大范围的扩大杀伤范围……”

“注意，受污染范围正在扩大，帝国舰队侧翼空间开始不稳定，建议后撤……”一幅幅全息投影瞬间在舰体内部和所有参战人员的脑海中展开，在投影之中，相当大范围的空间正在走向瓦解，死潮污染蔓延的速度远远超过光速，每当一颗星球爬满了阴影和黑红色二维花纹之后，这颗星球就会轰然破碎，化为一颗足以将数千亿千米的空间中所有的实体物质拖入自毁的高危险炸弹。

“派出小型数学率空间场稳定装置，给我压制住感染范围之内所有恒星的星体辐射，炸毁所有天然星桥，真理级主炮充能，在死潮将更多的星球化为扩散其污染的爪牙之前，把它们全部终结掉！”维多维尔咬牙切齿的看着回传的画面，死潮这种不要脸的跳跃式感染方式使得旧联邦的整个宇宙几乎没坚持几天时间就彻底消失在了无以名状的毁灭浪潮之中，如果不是皇帝权限问题还没有解决，一旦皇帝个体自身直接上前线有可能会使得整个文明陷入危险，他自己恐怕会亲自上战场。

哪怕现在的成长使得帝国所取得的成就远远大于星明联邦，哪怕帝国现在打破了许多曾经的僵持局面，哪怕现在的帝国仍然在尝试认识世界，尝试理解周围的一切使得任何固有思维和定视都不应该出现……

但是无论如何，很多文明层面上的东西，哪怕平时隐藏的再深，这些意志也从未失去。

作为舰队中最显眼的战舰，成千上万艘真理级同时开火的场面完全可以在帝国人造景观中排第三——前二中第一是宇宙基准稳定锚激活时候的信息线激活，第二则是世界之门内部的超大规模信息转译界层，前两者规模更大，但显然万千主炮齐射的场景更震撼人心。

在联合护盾的前方，数以万计的金色光雾开始从护盾那原本光滑的表层上分离出来，并在某种强大力量的控制之下从光雾被压缩成为一颗只有十几公里直径的密实球体，每一颗球体都对应着一艘散发着毁灭性力量的淡金色巨舰，毫无疑问，这些巨大的飞船完全可以被称之为艺术品，但是很多时候，特别是这几千年以来，艺术已经越来越开始跟巨大规模的爆炸划等号了。

就仿佛某种约束条件已经达到极限一般，这些凝聚在晶能联合护盾上的光球同时爆发开来，金色的光矛发射即抵达，笼罩在死潮污染之中已经逐渐开始自毁的天体在接触到这种来自于宇宙之外的高位阶信息时几乎在一瞬间被点亮了，就好像水晶球的内部忽然点亮了一盏灯一般，不过点亮仅仅是一种信息湮灭流露到现实世界中的事相而已，光矛破坏了这些位阶很低信息聚合体原本安稳存在的限制，在某种类似于链式反应的作用之下，被作为目标的一颗颗星球就像被高能光束直击后被玻璃化一般，其质感开始迅速变异成为某种怪异的水晶，随后破碎为点点微尘。

在类似于小型的宇宙基准稳定锚的数学率稳定器作用之下，整个宇宙的星光几乎在一瞬间以眼睛可见的速度暗淡下来，以当前的污染-未被污染区域为边界，在留出了数千光年的冗余之下，宇宙自身开始形成一系列不稳定的空间断裂带断层。

一旦事态超出控制，这座临时的宇宙基准稳定锚就会动用自身的宇宙操控权柄直接从世界屏障处开刀将整块被污染的宇宙从主宇宙上切下来，即使舰队处于其中也没有关系，强大的晶能护盾和秩序场绝对能保证舰队坚持的比受到污染行将破碎的宇宙碎块更长。

而在舰队中，无数的Y-1“冥河”导弹开始以空间坐标转换的方式从舰体内部的弹药库中被推入宇宙，这些导弹的规模非常巨大，其上百米长的身段足以堪比小型飞船，而这巨大的体型之中，推进装置还只是占有很小的一部分，剩下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部分，都是战斗部，里面……塞满了内容已经经历过毁灭性编译之后的晶能水晶。

曾经炸水面舰艇的舰爆是千磅，炸恒星际飞船用的炸弹当量在亿磅烈性炸药左右，而炸可以在星系之间飞行的飞船的武器当量已经远远超过兆，对大型星球进行烧玻璃操作的大威力武器当量以京为基本单位，在对抗真空零点能时，垓和杼也已经沦陷……现在，武器的威力已经全部处于超越宇宙法则的水平，这是概念级别的碾压，是当量与量词所无法弥补的了。

那些在光芒亮起时就已经彻底被删除干净无影无踪的恒星能非常清楚的说明这些问题。

在璀璨的晶能炮火扫射之下，相当大范围内部的天体，空间，时间，法则，正在逐一走向毁灭。

光芒压制之中，似乎是受到了晶能炮火的严重干扰，原本古井无波的黑色正圆形“大门”似乎就像受到岩浆加热的沥青湖一般开始沸腾起来，在翻涌的黑色浪潮之中，一层透明的“膜”正在海面上艰难的维持着自身的完整。

“等等，死潮污染源有变！”

“……遭了，看来是那个污染源也有稳定限制……我们制造出的扰动……”

像是大坝崩溃，又像是巨大的压力冲破阀门一般，死潮污染源的某种约束似乎被打破了，混沌的黑红色雾气从大门的位置喷涌而出，形成了磅礴的海潮，这污染是如此猛烈，以至于临时宇宙基准稳定锚都受到了巨大的影响。

前线舰队与帝国网络的连接戛然中断，摆在维多维尔与维斯瑞凡面前的宇宙星图之中，一条又一条明亮的银河开始被象征着毁灭与死亡的二维阴影与黑红色花纹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