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虽然说怎么看，依靠自己的想法就折腾出了这么奇怪的事情看起来有些奇怪，但是……!”卡文瑞尔脑海之中，一道隐隐约约的线条似乎串起了些什么——“似乎……这件事的最终结果可能不是什么坏事……”

“什么？”

“因为执着于希望能看清楚信息结构，而眼睛恰好出了问题？”卡文瑞尔的眉头紧锁起来，“这看起来可不像是巧合啊。”

“目前来说无从判定，翟卡希尔在昏迷前用自己的权限激活了一部分AI底层协议，现在只有可能他不在拥有异常状态然后出来，我们不可能进去，除非就像你之前炸飞船那样再用空间湮灭炸弹爆破一次，不过我估计翟卡希尔扛不住那样的能量冲击。”卡洛斯特回答道。

“总之……或许我们可能这次会见证些什么。”卡文瑞尔下意识的对了一下时间，“允许畸变之内，时间算算也差不多了，可以再去汇报一次成果……顺带，还有新的灵魂交互设备，应该也有些进展了。”

“先说好，这次我可不去。”一提到成果汇报，卡洛斯特瞬间吓退了十几步。

“……用不到你，而且，现在你们怎么一个比一个跳的。”卡文瑞尔带着一点奇怪看了一眼卡洛斯特，然后抬头凝望了一会重力方向的上方，前线基地的主厅穹顶，现在两个主要科学官的验算任务都已停止，沿着信息交互区域数据轴飞行的全息界面明显稀疏了很多。

逐渐熄灭的全息投影框将穹顶的结构更加明显的展示出来，从周围的侧壁往上，银色的弧线逐渐取代了生硬的棱角，一道道放射状的悬肢在穹顶正中处与一个金色的圆环接合起来。

这个实体的形状卡文瑞尔看过很多次，在几十亿光年之外，原本的黑暗深空中也有一个类似的景观，不过要巨大的多，也震撼得多。

“你在想什么”

“不，没什么。”卡文瑞尔摇摇头，将那些偶然出现的念头全部删去，“我准备去进行一下成果交接，你和托雷斯，艾思凯特指挥好前线基地和材料试验场的运作，监控好翟卡希尔的生命体征。”

“放心，我……我知道轻重缓急。。”

几分钟后，一架穿梭机无声的从前线基地的第一接驳区弹射轨道中滑出，并且在翘曲世界泡的裹挟之下短短数小时便跨越了亿万光年的漫长距离，在这个巨大的封闭空间唯一的预留出入口。

卡文瑞尔再次看见了那些浮动着毁灭性光芒的武器所铺就的封锁线，不过从上次卡洛斯特所带来的情报可以知道，上一次添加的权限锁区域绝对封锁计划过于激进，现在已经被撤销掉了部分要求，所以在卡文瑞尔所驾驶的穿梭机自带的驾驶者权限识别系统的告知下，他直接就越过了这层封锁线，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在越过那层翘曲的空间封锁线后，即使景观的变化不大，卡文瑞尔也从这两边的背景中感觉出了氛围上巨大的不同。

如果从信息的层面上看待，这两边的信息结构会有什么不同呢？

在接入数据采集网络主网与两位执政官打过招呼之后，卡文瑞尔驾驶穿梭机迅速调整了飞行姿态，向远方的本超星系群加速，随后，伴随着一阵轻微的星光扭曲，这架不起眼的小飞行器消失在太空中。

当卡文瑞尔抵达大三角星座中央的星球要塞时，维斯瑞凡和维多维尔便早已等候在这里，不过这次让卡文瑞尔有点意外的是，原本应该潜伏在整个数据采集网络中协调全联邦运转的“仲裁者”计算机主意识和艾森德尔，也都会零距离加入这场会话。

在星球地幔的维斯瑞凡办公区间中，这两波平日里互相间隔可能是数十甚至上百亿光年的联邦高层再一次聚在了一起，在被明亮的光芒照耀的大厅中，一张临时的会议桌和四把椅子被临时构造出来，而仲裁者的主意识则以一个不断变化的虚幻多面体悬浮在会议桌的正上方。

“首先汇报，在上次会议结束之后的这段时间中，在封锁区内我们取得了一些非常重大的突破，不过目前也有一个……历史性的情况……不过它也值得担忧。”

卡文瑞尔一边说，一边指了指他身后的一个密封箱，“这是晶能容纳合金，目前我们所能制造的，与晶能共存状态最完美的材料。”

“晶能容纳合金？”维多维尔瞬间就对箱子里的东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卡文瑞尔，你是说，这种材料就跟分子堆积充能装甲一样，可以将晶能充入其中来增强自身的某些属性？”

“没错，执政官。”卡文瑞尔将一份报告发给了在座的所有人，“在汇报之前，我们对一块已经进行充能的合金块进行了破坏性测试，目前可以得到的结果是，在充入晶能之后，它对常规的物理与化学侵蚀已经计划免疫，并且，它可以抵抗空间湮灭炸弹所引起的虚空间法则性攻击。”

“这样看来这个成果的确惊人。”在座的所有人，甚至包括仲裁者，都对卡文瑞尔的研究给予了高度肯定。

“不过，接下来要说的情况，可以说是……有待担忧：联邦信息采集网络总控技师，开普敦·翟卡希尔出现了类似于信息第一稳定态侵染的表现，目前他将自己自我封锁在前线基地的一个紧急医疗实验舱段中，生命活动还没有出现问题，但是考虑到曾经先遣部队和紧急小组的存活概率，我无法保证翟卡希尔能存活下来。”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在研究过程中你们让他违反安全规定近距离接触晶能了？”卡文瑞尔话音未落，维斯瑞凡便立刻出声责问道。

虽然信息采集网络的自动化程度很高，但是资讯计算机有一些独特的地方，那就是使用者与控制者越单一，控制者的控制能力与意志融合能力越高，计算机的交互能力就越强。

翟卡希尔已经负责这部分任务相当久，他与资讯计算机主机的交互能力超过任何人，因而联邦的信息交互工作翟卡希尔的作用非常重要，同时他本身也是这方面的专家，资讯计算机的自动模式是有时间限制的，一旦翟卡希尔脱离的时间太长，整个网络都会因为主控节点的交互速度降低而被拖慢。

现有的文明网络可不只是数据网络那么简单，它实际上还在相当程度上担当着物质沟通网络的任务，也因此，它虽然有相当部分的性能传承自文明原有的数据网络，但是网络通路本身的沟通协议和可传输内容所可以容许的范围都大大放宽了——否则，任何可量化存在的一个错误就有可能将相当重要的传输任务卡死。

“执政官阁下，请先冷静下来。”面对维斯瑞凡的责问，卡文瑞尔仍旧保持了先前的不卑不亢，“目前的状况不值得您分出精力太过担心。”

“……但愿。”维斯瑞凡的回应有些冷漠，不过她之前那只握紧的素手在几度犹疑之后还是重新放松下来。

“之前我与您的首席技术顾问艾森德尔做了部分信息大一统理论认证，我们确定第一稳定态的信息涨落是超越一切的物质和物理法则的。在最近的观察中，我们可以确定，我们工作所需要面对的晶能绝大部分活性都相当的低，甚至就连引起最初异常的晶能旋涡本体，它也有相当一部分是由“惰化”晶能组成的，而且它们的衰变很平静。”

“……这样，我们的前线基地才能在距离晶能旋涡那么近的位置锚定还能维持这么久，如果是完全活性的晶能，一丝丝溢散就足够不受任何影响的洞穿我们的任何防御，哪怕现在的晶能理论上已经没有那么强的活性，但是它超越宇宙万物的属性却并没有削弱，换句话说，其实我们的防御并不算起到了绝对的效用，只要处于封锁区，就无时无刻不在受到晶能辐射的影响。”

卡文瑞尔顿了顿，看维斯瑞凡的表情又稍微缓和了一些，便继续说下去：“我跟您说这些，是希望您不必太过担心……我们可以确定翟卡希尔在时间段内没有暴露在足以引起生命危险的晶能照射之下，他的确近距离接触过晶能充能合金，但是艾思凯特已经确定，那块合金的晶能仅仅存在于其内部而不对外释辐射，并且，翟卡希尔的表现并不像是晶能沾染所引起的。”

“不是晶能引起的？”维多维尔问道。

“是的，军事执政官，目前我们对信息第一稳定态的研究太少，只能先从现象上去判断，晶能沾染的主要表现是身体出现淡金色的结晶部分，如果想出现这种症状必须要与足够的晶能进行近距离接触才行，而翟卡希尔并没有进行过这种等级的接触，艾思凯特的晶能感知能力和托雷斯的晶能伤害免疫能力也对翟卡希尔没有效果，以此看来基本可以排除是晶能的影响。”

“卡文瑞尔，你的最终结论？”一直沉默的“仲裁者”忽然发话了。

“引起他发生异常的应该是另外一种信息第一稳定态，一直存在于资讯计算机内，对周围物质起到扰动作用的扰动原。”

卡文瑞尔直接抛出了这个论点，等了一会看周围并没有人再说什么，他便继续着自己的发言：“我向卡洛斯特将军反复确认过，翟卡希尔在晶能合金实验样本制作成功之前返回了前线基地，但是虽然他当时离开了，但是这种与他关联程度相当大的项目都会有专门的节点来进行时刻的联系，他也在第一时间知道了成功的结果。”

“卡洛斯特曾经提起，他在出现症状之前曾经有一个非常强烈的执念，那就是希望能用自己的眼睛来看清楚信息大一统世界下信息流的交互，希望能破解眼前的技术黑箱，随后，他的眼睛就出现了问题，症状是双眼被淡紫色的虚幻火焰烧灼，意识稳定程度降低，产生灵魂级痛苦。症状类似，但是表征不同，因此我们的第一推测，就是翟卡希尔自己身体内部这么长时间以来受资讯计算机影响，所积累的另一种信息第一稳定态存在被恰巧激活了。”

在稍微的犹豫之后，卡文瑞尔最终并没有把资讯扰动材料的全部可能性都说出来。

“维斯瑞凡阁下，我觉得卡文瑞尔的论点的可信度很高。”艾森德尔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我了解了，对于你们所说的，不同于晶能的另外一种信息第一稳定态存在，我暂时认同并且在之后会想办法做进一步论证，不过卡文瑞尔，我要你保证，前线基地必须全力确保翟卡希尔的稳定与安全！”

“这是我的任务与义务，阁下。”卡文瑞尔认真的点点头，“我已经将自己所有权限以内可能有用的知识和思路全部在卡洛斯特那里进行了拷贝，现在整个前线基地的人员几乎都在为翟卡希尔待命，并且我与卡洛斯特还以权限锁的要求而连接了一条低带宽线路，但是足够传播最基本的信息，翟卡希尔的情况我随时都了解，一旦出现任何畸变，我都会立刻赶回去的。”

“嗯，卡文瑞尔，总体来看你那边还是取得了相当的进展的，在这边，我们之前的第一次成果交换与任务委托，你所需要的新型灵魂研究设备我们也已经有了相当的进展，目前这项工程的成果是一台试验机与一台一号机，目前已经经过了足够的测试，可以确定已经达到设计指标。”维斯瑞凡说着，眼睛里不由得流露出一些自豪。

“太好了，阁下！”听到这个消息，卡文瑞尔顿时兴奋起来，“我已经用试验型克隆体进行了灵魂在晶能照射下的时空与稳定之间的函数关系，但是由于无法量化而得不出准确的结果，如果新的设备可以按照设计指标工作，那么整个联邦的生命形态都有可能因此而升华！”

“以纯逻辑模组，对此次会议致以……肯定。”仲裁者计算机以那一直古井无波的声音做出最后的会议评定。

“卡文瑞尔，你稍等一下。”在会议结束之后，艾森德尔叫住了急切的想赶回试验场工作的卡文瑞尔。

“出了什么事吗？”看着艾森德尔的表情，卡文瑞尔心里也不禁有点奇怪。

“你是怎么解释晶能与合金融合之后信息组分的变化的？”艾森德尔问道，“根据你所做的测试和你的推论，是基础信息元像是原子那样堆叠起来，在不同的组合中产生了不同的表现形式才形成了世间万物，还是信息是以一种更加离奇的方式纠缠在一起，最后的决定性信息表述才最终决定了万事万物的属性？”

“……我暂时无法准确的回答这个问题，不过从我的推论来看，我倾向于后者。”在经过长时间的深思熟虑后，卡文瑞尔最终回答道，

“基础信息元这样一种概念，是我们以自己的视角来下的定义，它的确可能有适用范围，但是这种概念对于信息大一统理论来说却是一种约束，在宇宙之外，理论上能容纳所有可知不可知存在非存在的无尽之海可以生成任何我们能想到的可能，在那片海洋中可不会有什么“基础”这种概念……”

“在它向秩序方向转变时，所形成的概念可能也是不同的，即使我们真的能将宇宙以信息视角解析，并找到了这种我们认为不可再分的信息元，也很难保证理论上存在的其他宇宙还遵循这些发现。我个人看来，基础信息元概念可能适用于宏观宇宙，有利于让绝大部分公民有相对缓和的接受空间，但是并不利于后续研究的进步，我建议你采用后一种说明方法，作为最终理论。”

“明白，只不过……或许以后很长的时间，我们都必须先唯结果论了……在全新的体系大幅度出现之后，我们很长时间所进行的研究与理解可能都无法将一切考虑在内……我们只能判断它是否适用，但是或许很难再直接定义它是否正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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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三卦限的隔离区域内，庞大的星冕级战斗领舰静静地接驳在翟卡希尔因试验材料而制造的新场地接驳区，而在飞船的内部，则是卡文瑞尔的试验场地。

到目前为止，从卡洛斯特和艾思凯特的报告来看，翟卡希尔的生命体征还算平稳，并且艾思凯特利用自己的特殊感应，微微感觉到了翟卡希尔痛苦感的微弱下降。听到这样的消息，卡文瑞尔也算是能松一口气，专注于自己的研究了。

在新设备，也就是可量化灵魂具现仪的帮助下，卡文瑞尔从自己之前的那些实验体中终于第一次提取出了可以被观察，可以被量化的实体灵魂，而非是像一台无法解析的存储器中的数据一样，你知道它在里面，是切实存在的，但是你却不能对他进行任何额外操作，只能根据黑箱规律输入输出结果。

也是在这种设备之下，卡文瑞尔第一次观察到了经能与灵魂的交互，影响，提升与湮灭到底是怎样的互相表现，诸如灵魂变异程度，灵魂稳定程度等明确的参数和容器中的淡蓝色虚影灵体的切实变化，使得卡文瑞尔的数学模型快速成型起来，同时，对于这台设备的研发成功，卡文瑞尔还有一个猜想：灵魂是数据，是信息，是某种难以用物质描述却又确实存在的实体。它的属性曾被用来证明晶能性质，反过来又可以被晶能证明性质。

对灵魂的可量化操作，说明联邦的灵魂技术已经走在了信息层面的边缘，只是之前一直没有人想到过用这种思路再去将结果扩大下去罢了。

那么，在整个联邦现有的技术体系中，还有多少，是已经一只脚跨入信息大一统的边缘但是不为所知的呢？又或者说，原本即是已经并不再绝对依附于物质就可以解释的黑箱理论……联邦之前从未在意过的存在，又会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