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迹斑斑的小剑在冷杉手里一个旋转,调整到他最舒服的姿势,倒扣在掌心,他翻过手腕来,似乎想把胚胎当成一柄匕首。
视线里,两座雕塑纹丝不动,地上的沟壑新鲜,那一剑恍若梦境。
冷杉舔了舔嘴唇。
他要先动!
抢攻!
金色的地面微微一颤,冷杉身影如梭,一瞬间消失在原地。只一步,他便跃到旋梯口前,手肘前屈,胚胎一骑当千,一往无前,狠狠刺向左侧的神族雕塑!
哐当!
还是右侧的那个雕塑!
它在千钧一发之际,再次挥剑,金色的大剑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看上去晃悠悠,却又快极了,堪堪挡住冷杉的刺击。
这可不是全部!
冷杉早就料想到他会如此,小剑抵着黄金大剑的剑身,滋啦啦地迸射出无数火星,冷杉疾速下坠,他矮身,却又向下滑去,从雕塑大张的腿下穿过,再起身!
前面是密不透风,后背可是欢迎光临!
他看也不看,胚胎转动,他反手直接又是一刺!
噗嗤!
和看上去黄金的质感不同,这一剑入肉三分,金色的血液如光,喷溅出来,一时间,大厅里溢着奇异的香气。
得手!
冷杉却不恋战,他屈腿,又跃起,拉开了足够的距离——狂热、冷静,丝毫不像是一个第一次战斗的新手。
冷杉也觉得奇怪,这些战斗的动作源源不断地从自己的脑海里喷薄而出,他手里的小剑被他玩得出神入化,仿佛自己的另一只臂膀似的,他应该如何进攻,如何撤退,如何应对,所有的画面都堆积在脑海里,让他血脉喷张,不吐不快!
顾不得想太多,他此刻只想战个痛快,杀个不停!
被刺了一剑,神族的雕塑无声地张开嘴,他表情终于有了变化,金色的皮肤、金色眼眸、金色的瞳孔,浑然一体的小金人转过身,把剑持在身前,横眉冷对,他身上终于不再是那种敷衍式的攻击,一股金色的气焰从他周身腾起,如同火光烈焰,熊熊起来。
这才有趣!
冷杉此刻兴奋异常,他没撤太多,脚步一转,整个人又扑了上去。
雕塑侧身,轻易地躲开,大剑橫转,旋风骤起,冲着冷杉的腰身就斩了过去!
冷杉又是一个矮身,他此刻的身体如同面条式的折了下去,大剑的战斗方式大开大合,给了他太多破绽,只要他想,这柄胚胎能够在雕塑身上再戳几个血窟窿!
只不过他没再进,躲开横斩之后,他迅速曲臂格挡——
左边飞来一剑!
冷杉从来没忘记,这座旋梯门前可是有两座雕塑!
左边的雕塑也按捺不住,他抓了一个时机,动若脱兔,举剑便劈——只可惜,这个破绽也是冷杉卖给他的!
冷杉身形灵活,浑身的肌肉就像是无数咔嚓运转的齿轮,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冷杉持着胚胎挡住了这一剑。
这一幕看上去颇有些好笑——一柄长不过小臂的小剑,扛住了批头盖下的黄金大剑。
胚胎锈迹斑斑,但关键时刻还是可靠至极。
场面似乎一时间僵住了,但只是一瞬,刚刚被冷杉刺伤的那个雕塑抓住空挡,举剑再上。而胚胎上压力骤大,本来已经力竭的那柄大剑上又不断地涌上来恐怖的力气,持剑的雕塑神族牙呲目裂,金色的筋脉鼓起,生生地要压垮这柄剑下这个惹人厌的入侵者!
前狼后虎之际,冷杉的嘴角却划过笑容。
他心念一动,胚胎猛地撤下,大剑的压力一空,他面前只剩下锋锐的刀锋,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冷杉却压根没有动,他再挥手,胚胎被挥成一道幻影,他用更快地速度又挑起了攻击,只是样子好像不太一样——
那是煌煌的金色,同大厅里的金色融成一体,不分彼此,咔嚓一声,那柄迎头而下的大剑应声而断!
冷杉顺着力道,高高跳起,正好躲开攻过来的雕塑,他此刻眼下只有呆呆伫立的那个敌人,金光再下,如瀑如幕。
一刀两断!
从额头到腰间,一条细线浮现,接着是两声闷响。
攻将过来的雕塑愣住了,他似乎没看懂,只是这么短短一瞬,自己的同伴便变成了两片,金色的血液如河,在地上蜿蜒,那股奇异的香味扑鼻,衬着这一幕血腥而又刺激。
冷杉甩了甩手,胚胎滴血不沾,它此刻好像长了不少,刚刚只是短短的小剑,而现在,它长逾两米,剑身即宽又薄,冷光闪烁,耀人胆寒。
冷杉没有乘胜追击,他定住了,略带狂热的目光盯着眼前的神族雕塑。他不动,神族雕塑也不动,愣愣地持剑待在原地。
“你也会说话吧?”冷杉忽然发问。
战斗的狂热渐渐消退,冷杉可不想一路这么杀下去,尽管他现在有冲动这么一路砍下去,皇帝的这幅身体太过强大,他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状态是怎么回事,只是比之前和风暴对战的时候,他脑袋里多了太多东西。
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个小女孩会说自己之前弱爆了,这些都在于棋衣——他现在身体里面似乎真的有一副虚幻的外衣,源源不断地提供着自己力量,每一举一动都来自这件外衣的反馈,如果再打一场,他有信心在十秒内斩掉那座巨人的头颅。
“我问,你答,可以活。”
之前见过的监工也是怪物,这座古巴别塔处处透着诡异,冷杉觉得,既然监工能够交流,那眼前这个雕塑应该也不例外,他现在占据绝对的上风,他有信心做这么一个尝试。
神族雕塑还没有动,他似乎在消化冷杉的话。他歪头看了看地上变成两半的同伴,一张俊美的脸庞微微抽动,和身体上的敏捷相比,他的表情都来得迟钝而又缓慢。
这些情绪终于在雕塑脸上呈现,和冷杉预想里的完全不同,他的眉头紧皱,眼睛圆睁——
这是……愤怒!
雕塑仰头长啸!
和之前的无声怒吼不同,尖锐而又刺耳,就像是在玻璃上面摩擦似的,完全不像是人类的声音。
这个音节……有些熟悉。
冷杉皱了皱眉,他听出来了。
“死!”
那个神族雕塑喊的是——死!
哐当、哐当、哐当。
冷杉背后传来一阵又一阵响动。
整座大厅的雕像……全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