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危言耸听,也不是混淆视听…卡蜜尔女士,你可以将之理解为神谕,信与不信,之后要采取怎样的行动都在于你的选择。”
“那你呢?”
“我啊,帮迦娜完成心愿后就走…最多半年时间吧,到时候皮城、祖安会变成什么样跟我无关,为了在浩劫活下去,能够守护所爱之人,我会竭尽全力的去变强。”
说着半年扫清灰霾的道森就这样走了,独留卡蜜尔一人在原地怔怔出神。作为菲罗斯家族的实际掌控者,她从小就接受了最为优异的教育,在幼时便被灌输贵族的行事态度与对家族的责任感。
由于皮城吸引了大量瓦罗兰各地的精英人才,年轻的卡蜜尔从来就没有缺过老师。她通晓艾欧尼亚的方言、诺克萨斯的官话,在长辈的影响下也学会了解读、书写久远的古恕瑞玛语,继而对瓦罗兰的历史产生了极大兴趣。
70多年的光阴并没有在卡蜜尔身上留下太多痕迹,海克斯心脏与机械化的身体,赋予了她青春永驻的外貌,但同时也让卡蜜尔的思想越发沉稳,或者说思维固化。
明明有那么多的古老寓言、文字记载、出土遗物,甚至是先知、占卜大师们都预示过灾难迫近,但她都习惯性的忽视了,为了让家族平稳的壮大,为了让皮城变得更加繁荣。
前不久德玛西亚盛传的星灵降世,再结合记忆的种种线索,便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了,纸终究保不住火,那菲罗斯家又该在未来的浩劫中何去何从?
谁又有能力带领族人、这片土地去抗衡那些毁灭了古恕瑞玛帝国,令人谈之色变的虚空怪物们?
“没有、没有!呐,…我该怎么做呢?”
扪心自问的卡蜜尔轻抚心口,呼唤了曾经的恋人名字,跃动着的海克斯心脏没有一丝属于人体的暖意,冰冷夜风拂过她金属的骨架,将有些褪色的回忆唤醒。
在这些泛黄的老记忆中,卡蜜尔轻抚额头,很难想象她竟然已经遗忘了绝大部分的美好,或许杀人太多被心中堆积的黑暗掩埋了吧。
记忆中的画面有嘈杂的话语与细碎的脚步,徐徐展开的往昔年月一片朦胧,除了两个刻骨铭心的画面,第一个是从沙漠而来的英俊男子,翩翩起舞带走了自己的人类心脏。
第二个画面还是这个男人,自己请求他将属于人类的心脏取走,换上了一颗只为家人,放弃爱情,冷漠无情的海克斯心脏。
在这两个回忆片段之间,卡蜜尔不停的往复追忆,希望能够得到一些帮助与鼓励。但是令人遗憾的是,任由她绞尽脑汁的去想,也只不过多出一副画面,那是吹动旌旗的微风,也曾穿过内德里脸颊的风景。
“你也到极限了啊…”
从口袋中取出一串玻璃念珠的卡蜜尔指尖一颤,它竟然裂开了,只是风儿轻轻一吹就变得支离破碎。这串内德里留下的唯一事物,保护自己度过无数次困难的念珠,竟然就这样碎裂了。
…
越是临近教堂,周围的环境就越恶劣,祖安的灰霾像潮水一样涨起,漫过道森的膝盖,沉积在沾满煤灰的遮阳棚上,留下一滩滩令人作呕的污泥。
“这是信仰之力…”
并不知道战败对卡蜜尔意味什么的道森,现在并没有空闲去理会这一点,他的所有目光都投在昏暗灯光下的教堂轮廊上,那上面环绕的信仰之力是隐晦而深沉,如果不是走到如此进的地方,根本就察觉不到。
“这光荣进化好厉害…”
为此叹服的道森快步走上前去,他这几天晚上和维克托做身体研究时,也曾提到过因他而诞生的教会。
光荣进化诞生的原因是有人听说了他理论体系的只言片语,也看到了维克托以身作则的成功,于是就将他看成了救世主般的宗教人物。
维克托本人对光荣进化是不胜其烦的,对这种半宗教式的团体也感到不可理喻,毕竟他很清楚自己只是一个凡人,根本不是那种传说中的神明,对一个凡人顶礼膜拜简直太可笑了,这只能证明人类的盲从和依赖心理的缺陷。
道森本来也是这样想的,他并没有在维克托身上感受到任何信仰环绕,而他自身之所以有信仰之力可以收集,则是因为曾接受过莫甘娜的神力,又有塔里克指导造出的银熠在才做到的。
可如今一靠近教堂才发觉不是这么回事,光荣进化的确是产生了信仰,但却没有聚集到维克托身上,而是以一种滞留的方式留在教堂附近,这是怎么回事?
带着这样的疑问,道森来到老房子的入口前,是一件昏暗门房,里面只有一个气息,在被打量的目光扫过后,守卫默默的选择放行。
穿过门房的道森看到了一道铁网作为围栏立起,后面就是被灯光点亮的教堂主厅。迎着橘黄色的暖灯,可以看到金属焊成的方块网格照亮了大厅内的人群。
“身体即是虚无,血肉即是脆弱。”
“机器引领我们…”
“未来即是进化…”
大厅内数十个人围成一圈或是低声喃呢着、或是一起出声,身上披着深色的风衣,遮住了仍是肉体的部分。唯独露在外面的金属手臂与腿脚,在灯光下散发出冰冷的光芒。
“咳咳…”
突然响起的轻咳唤醒道森,当他皱着眉头转过去时,才发觉是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光头年迈修士,在他的脖颈上有一圈金属制成的玻璃管,嘴上则是一个黝黑发亮的呼吸阀,手中端着一盏燃烧着蜡烛的小灯。
“你好,我是洛比。”
自报姓名的道森不用看也知道,眼前老人已经是风中残烛了,生命之火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性,不然他也不会忽视有人靠近。
“叫我柯利福就好…来吧,多林小姐在祭祀厅那里等你。”
“祭祀厅?”
“咕噜噜、咕噜噜…”
回答道森的只有呼吸器内的氧气过滤声,柯利福带着他从阴影走向大厅的另一侧廊道,不多时两人就到了他口中的祭祀厅,和他想象中的那种地方没有什么区别。
在彩色的毛玻璃上,一个看起来是由紫色玻璃、生锈齿轮、发黑活塞灰石构成的怪异斗篷披在灰色雕像上,面容看起来竟跟维克托有几分相似,先前感受到的信仰之力来源就是祂。
“请洛比先生保持肃静,在此等候…咕噜噜!”
每说一句话就要呼吸装置工作的柯利福走向墙壁周围,用手上的小灯将其他小灯一一点亮,光线燃起的那一刻道森终于看清厅内正中央的齿轮型祭坛,科技和教会组成的魔法阵实在有些怪异。
怪异才刚升起的道森呼吸陡然加重,因为他看到附近桌上放着的一些透明罐子,里面无一例外的盛放着醋泡蛋般的事物。
摸了摸自己眼睛的道森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在罐子旁边则是成捆的亚麻布贡品包放在一旁,有的很整齐、有的泛着油光,有的乱蓬蓬的,但无一例外它们都散发呼一股淡淡铁锈味。
突然有些恶心的道森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雕像上的信仰之力隐晦而深沉,那多琳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没等道森去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其中一捆亚麻布就动了起来,紧急着纱布下露出一只鼻子通红、浑身惨绿的老鼠,是,凡是被它碰过的东西只要误食,用不了几天就会全身溃烂而死。
“…”
当着神像的面拍死一只老鼠很明显不合适,于是道森释放了一缕杀意,受惊的瘟疫鼠匆忙跑进黑暗,布料却踢翻了一捆亚麻布贡品,从里面滚出一截干燥的手指。
“真是见鬼…”
猛然间领悟到神像用来干什么的道森咒骂起来,另一侧入口处同时响起轻微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