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话说的太明白很无聊,但是跟你,真是怎么也不会无聊。”
留姬依旧不咸不淡地说着,还顺便打量了黎音一番,眯起眼随即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仙君见面并未对本王直接喊打喊杀的,本王方才还有些疑惑,现在看来,仙君受的伤也不必本王轻多少。”
两个皆是重伤未愈的人杠上了,谁也不能先动手,只能动嘴皮子拼命想杀杀对方的锐气。
“至少本君于此问心无愧,”黎音漠然,对自己内里的重创并不在意,“留亲王呢?那么多的冤魂死在你手上,还有我天界日夜游神的两条性命,你午夜梦回之时不会害怕么?”
“月老仙君可真会说笑,”提到日游神,留姬的面色不改,语速却是略略快了一些,“天帝陛下当初那手反间计玩得好,本王也被他蒙骗了过去,我同王兄虽迫于那夜游神,却从未想害他二神任一方的性命,说到底,他们为何会死,月老仙君比谁都清楚罪魁祸首该是谁吧。”
“可笑至极!”见他这副好像事不关己的无耻模样黎音真有些恼了,“天界的事自有天界之人自行处理,一切的起因本就是尔等强夺人所爱,难不成现在还要装无辜么?!”
“这本王倒是不否认。”留姬无所谓地耸耸肩,“谁叫我王兄死心眼非要看上性子那么倔的。”
“哼!”黎音冷哼一声,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跳,道:“留亲王,你来此地找我,怕不是你那王兄出了什么岔子吧?若真是如此本君劝你还是有话直说,本君没什么耐性陪你斗嘴。”
话说到这基本就是摊开了,留姬果真也收起了之前那副轻佻的样子,他缓缓从靠椅上站起身,用方才过来时那种不知是走是挪的别扭姿势慢慢向黎音这边靠过来,血腥味越靠越近,黎音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留姬终是停在了黎音面前,他并不比黎音高出多少,只因着此刻黎音坐着并未起身,因此才略略仰头看他,两人对视了半响后,留姬的呼吸突然一重,突然屈膝,跪在了黎音脚边!
黎音惊得当时冷汗就下来了,他猛然间坐直几乎跳起来,然而下一秒留姬抬起头,那双眼里此刻盛着世间最重的悲伤,方才所有的光彩骄傲都在这一刻被他亲手尽数剥去了。
“你…………??”黎音定了定神,伸手匆忙去拽他,“你先起来…………”
“本王此次来着实有事相求,”留姬垂着眼眸,跪在地上纹丝不动,道:“六界之中怕是只有月老仙君有这个本事了,本王只求仙君应允。”
黎音皱着眉头,闻言松手起身后退了两步,道:“为天界和妖界的这一战?本君可没有这本事劝得动天帝收兵。”
“非是为此。”留姬惨笑着摇摇头,长长的头发都几乎带了血,“本王此次,是为王兄而来。”
“妖王陛下么…………”黎音喃喃地念道。
留姬低下头撑在方才幻化出的靠椅上,粗喘了几口气。他已是强弩之末了,能撑到现在全凭一口气咬着,稍一动弹便是百骸如同针扎。
“天界同妖界……眼下打得正火热,”留姬勉强道,“成王败寇吾辈无怨无悔,只是王兄他…………”
“他还在想着夜游神?”黎音挑眉,多少猜到了点。
留姬白着脸苦笑着点点头。
“那人死了之后王兄整个人都变了副模样,排兵布阵御驾亲征不眠不休,旁人都道他是不愿输了这场必输无疑的战争,可只有本王清楚…………”
说到这留姬抬起颤抖的双手将脸埋住了,声音竟是带了几分哽咽之意。
“他只是……再无所挂恋了而已………所以,本王来找你,求你有没有法子能救他………”
他也已是再说不下去了。
黎音嘴巴张了又闭,无数次想说什么,又生生忍了回去。
两人僵持了许久,留姬身上的血气已是越来越重,已经从开始时的不甚明显到了现在无法忽视的程度。
“…………妖王的事等下再说,”黎音终是忍不住又上前,这次他没有再去伸手拉留姬,而是同他一般,双膝跪在了地上,与他平视。
“你先同我说,这伤是怎么弄的。”
“本王若说是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仙君信么?”留姬抬眼看着黎音。
“不信。”黎音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摇头道:“且不说你的身手我见过一二,就是再惨烈的战场昔年本君也是去过的,若是能伤成你这样,怕是也没命回来了。”
“确实。”留姬又是一笑,虚弱的声音却几乎只余气音。
“这便是,本王那好王兄伤的。”
“?!”黎音是真没想到这一茬,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倒是留姬有些跪不住了,双眼一瞌就往前栽倒,黎音慌忙抵住他,着实怕他不明不白死在这再赖上自己。
“留……留亲王,你要死你换个地方死!”黎音慌乱中还带着无奈,抓着留姬的肩膀使劲摇晃了两下,“那边正打着仗呢,你死我这算怎么回事啊?!”
本君现在跟天界因为你们闹的破事闹翻了,你那倒霉哥哥回头来不来要人本君都很麻烦好么?!!
留姬刚抿下去的笑意又被他这话逗了出来,他费力地睁开眼睛,努力抬手,抓住了黎音放在他肩上的手。
“你呀。”
那只手此刻连指节都是冰凉的,黎音下意识缩了一下。
“你那王兄就这么好,让你为他做到这个份?”
黎音不想问妖王为什么要伤他,就是准时看不懂这两兄弟玩的是什么戏码。
“月老仙君掌管天下姻缘,连这都看不出来么?”留姬连语气都不曾变,好像说的是什么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黎音却瞬间瞪大了眼,他先前并未发现,此刻靠的近了定睛细瞧才看出来,留姬颈上缠着的无形的姻缘红线,另一端竟是连在他的亲哥哥妖王陛下身上,而这红线如今沾了血缠进了骨里,已是无法再解,快要把他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