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虽然属下不是很明白,但既然您这么说,那么也只好从命了。”
兰斯洛特挠着头道。
“总之误会解开了就好,稍后等吉尔伽美什平复完了心情,我们就启程回卡美洛吧。”
我点点头说。
“那个……我难道也能一同回去吗?”
桂妮薇儿有些不自信地悄声问道。
“当然,卡美洛就是我们共同的家,回家这种事还不是理所当然?”
我被桂妮薇儿的问话搞得有些莫名其妙。
“可是……我毫无疑问是罪人,假如就这么回去的话,我担心你们会因为我的原因,遭受名誉上的损失。”
桂妮薇儿的面色有些犹豫,似是拿不定主意。
“桂妮薇儿,你考虑得太多了。”金发少女轻轻摇头,“假如从一开始就担忧这点,我们就不会来到这里寻找你了。”
“诸位的心意,我都明白。我也非常感谢各位能对我如此费心。”桂妮薇儿轻轻点头,“但……果然还是我跟兰斯洛特找一个另外的地方隐居比较好。卡美洛……我暂时还没有勇气回去。”
“……”
桂妮薇儿的心情,我是理解的。
卡美洛承载了她生命中最为宝贵的时光,最快乐的事和最伤心的事都被包揽其中。
若是选择回去,就代表着要把那些好不容易封印起来的记忆,重新唤醒。
每个人的心底都有着不堪一击的禁区,桂妮薇儿最为脆弱的部分大概就是这里吧。
假如这是她自己的选择,那么——
“不行。”
桂妮薇儿的提议,被突然之间的言语打断。
一时间,我们都有些惊讶。
因为如此坚决否定她的,居然是兰斯洛特本人。
“我亲爱的兰斯洛特……你应该是最懂我的人才对,为什么却……?”桂妮薇儿愣愣地看着兰斯洛特的脸庞。
“是的,我了解你。”兰斯洛特轻轻点头,“正因如此,我才必须要阻止你继续逃避下去。”
“我们……不能再继续对现实视而不见了。就算我们真的能找到一处无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生活,也改变不了我是兰斯洛特,你是桂妮薇儿这个事实。已经发生的过去,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
虽然眼底带着隐隐的哀伤,可是兰斯洛特还是挺胸这么说了。
这名最伟大的圆桌骑士,曾经又何尝不是自我麻醉,痛不欲生?
曾经的他,余生都生活在对王故去的歉疚,对圆桌的离散的难过之中。
可是,倘若那是已然发生的事实,又能如何呢?
除去在万箭穿心的永恒痛楚中,顶住胸腔内心脏的最后一下跳动,昂起或以光辉不再的头颅,即便痛哭流涕也要毅然前行之外。
这是名为兰斯洛特的骑士,所选择的生存之道。
那并非接受命运,而是承受诅咒。
命运亦或上苍为之,然诅咒单纯人祸。
骑士以被诅咒的生命,寻求无尽的永恒。
亦或神殇,状若疯狂——
亦或苍茫,空余流淌——
但最终。
在暗无光芒的尽头,骑士得到了解脱。
生存的意义被重新赋予,枯竭的心灵充满希望。
他,重新寻回了自己的荣光。
然而,过去却没有被他所抛弃。
正如那无尽的冬日下,冰天雪地洒落一缕阳光。
黑暗曾摧毁他的精神,却赋予他更强的意志。
想要逃离荒唐,唯有自身化作悲伤。
唯有如此,方能永得安康,不复迷惘。
所以,骑士希望女人也能明白这点。
埋藏无法消逝,逃避无法倒退。
但直面恐慌,便可孕育希望。
“我们的罪……要用一生来还。我们要回到卡美洛,把所有生命奉献给它。”兰斯洛特的声音柔和却又充满坚决,“这才是真正的赎罪。如果你坚持不回卡美洛的话,我就自己来完成它!”
“……”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静静看着桂妮薇儿。
她的决定,将会成为最终的结果。
“呼……真是受不了你,兰斯洛特……”半晌,桂妮薇儿低下了头。
“如果……你能一开始就对我这么说的话,大概也就没有后面这么多事情了吧……”
“是呢,没能在一开始认识到这点,也是我的责任。”兰斯洛特点点头。
“所以说,我一定要你补偿我,你绝对别想着一走了事!”桂妮薇儿上前,一把抓住了兰斯洛特的手臂,“从今往后,你去哪我就跟到哪!”
“好,这次我再也不会抛下你了。”兰斯洛特也是露出了微笑。
“呼啊——”
原本心揪到嗓子眼的我,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大口气。
还好,这场争论以兰斯洛特的坚持为胜利告终。
兰斯洛特和桂妮薇儿,今后将会共同在卡美洛,继续他们的传奇生活吧。
虽然曾经有过误解,有过背叛——
然而,一切还是回到了原点,重新步入正轨。
这也许不是一个最圆满的结果,却无疑是最富有希望的结局。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应该是最好了吧。
“啧啧,不列颠人的思维还真是难以理解。”这时候,吉尔伽美什的声音在耳边悠悠响起,“本王现在是可以明白,你平时管理着这个国家有多累了。”
“额……我觉得还好啦。大家都是善良的人,而且内心都怀有使命感。”我想了想道,“或许真正的理想国度,也就是这样了吧。”
在卡美洛,道德和荣耀可以说深入人心,大多数时候法律都没有用武之地。
每一名公民,无论地位高低,财富多少,都会心有敬畏,安分守己。
当然,究其根本还是一手建立起骑士之城的阿尔托莉雅的功劳。
“使命吗?”吉尔伽美什似是将这两个字细细咀嚼了一番,然后连连摇头,“这种东西,才不是能够长久依靠之物。”
“听好了小鬼,只有弱者在毫无目标的时候,才会近乎妄想般假设出一项使命,认为自己天生就是为了实现它而存在。”吉尔伽美什认真地看着我道,“就好比所谓的宗教狂热,那种对信徒的欺骗式利用,表面看起来繁荣无穷,但实则完全架空,一点都不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