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的光芒越盛，那一道灰色的波动就越暗。

“不不不――”

绝望的吼叫声在震荡的声浪中艰难的传递了出去。

他想到了曾经，几年前，他被这个男人以碾压的姿势消灭，被那个灰色的家伙亲手撕碎。

原因，是他感染了这个男人的伴侣，他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会为了这种渺小的生物而不顾一切。

几年后，他艰难的从一个碎片中苏醒了过来，他寄生了一个人类，将那个人类改变成了自己的模样。

在那一段时间，他了解了很多东西，关于人类，关于信仰，也关于巨人。

他发现，原来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的‘吸血鬼’，他们没有吸血鬼的体质，却有一颗吸血鬼的心。

比起他，那些‘吸血鬼’才像是吸血鬼。

将这些‘吸血鬼’转化成吸血鬼之后，他就恢复了一部分的实力。

但是厄运又来了，他惊恐的发现那个男人又回来了，并且疯狂的寻找着他的位置。

荒野，前面，原始深林，不管他躲藏在哪里，那个男人都会如影随形的找到他曾经待过的地方。

要不是他跑得快，说不定他早早的就躺进了实验室，成为了试验品的一部分。

他害怕死亡，不想体会那种命运不由自主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他作为一个吸血怪兽的时候所没有的。

他认为，只有智慧才能对付智慧，也只有欲望，才能够对付欲望。

所以，就有了那一封来自于‘血族’的邀请函，诚信邀请小野田先生前来商谈。

他满怀着期待，甚至从那无法计量的血液记忆中找到了那个女人的信息，并且耗费大量的力量，将那个女人重现世间。

但是，那个男人的剑很快，心也很硬，明明是他的挚爱，却被他毫不犹豫的亲手斩杀。

那一刻，休拉诺斯有些发冷，第一次感觉到了人类的可怕。

他自以为找到了人类的弱点，自以为他能够将那个男人失去的东西弥补回来。

原来，这种渺小的生物这么恐怖吗？

哪怕是自己的挚爱，也可以毫不犹豫的挥泪拔剑。

“啊啊啊――”

休拉诺斯在不住的惨叫，那个灰色的巨人，再一次的抓住了他的两边臂膀。

“抓住你了。”如恶魔在低语，那道梦魇一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那乳白色的双瞳中透露的不是正义和善良，而是愤怒，是悲伤，是最极端的情绪，源自于血脉的最深处所迸发的力量。

当年被撕碎的恐惧再一次的涌上心头，那种真正的撕心裂肺，他再也不想体会第二次了。

撕拉――

时空，像是静止了，一分一毫，一点一滴，曾经的过往再次的划过眼帘。

“啊――”

赤色的龙卷席卷着整个岛屿，这些年来，休拉诺斯不知在这里动了多少手脚，留下了多少的后手。

比民科高出一截的科技实验室，为他量身定制的不死计划，储存备份的血液记忆。

当然，世界上其他地方也有，大多在偏远地区，亦或者被他转化成‘吸血鬼’那些人的家中。

轰轰轰――

火焰喷涌，融化的岩石泥土泵发，一道道毁灭的气息在流转。

整个岛屿，已经没有了任何自然的生物，它们都是休拉诺斯的一部分，都含有他的血液，也都是他的耳目。

在这一刻，所有的都化为了乌有。

熊熊的火焰燃烧，燃烧着树木，燃烧着大地，也燃烧着那一堆不明物体。

那一堆不明的物体疯狂的蠕动着，分不清是内脏还是皮毛，抽搐着，扭曲着，喷涌着高能的血液。

残破的骨骼艰难的被肌肉裹挟，想要支撑着他起来。

轰――

轰轰――

一记又一记的铁拳带来肆虐的空气，一次又一次的突破了大气的极限，撕裂了空气和火焰。

轰轰轰――

震荡的声音在如火炬一般的岛屿上传出很远，数以十里百里之外的地方都能够听到那撕裂布匹和沉闷落锤的声音。

那一坡高高的山脊，在火焰和烟尘中沉没，山岭和大地破碎成洼，海水倒灌。

燃烧成熔浆的大地和海水接触，发出嗤嗤的声音，黑乎乎的冷却熔浆拧成了一团。

轰轰轰――

宛如雷神在世，巨大无匹的身影若隐若现，高高挥舞的拳头接触到了那一重重升腾的灰白色雾气，拉出宛如雷鸣的声音。

火焰和烟尘，混合着水蒸气。

模糊的血肉，发自灵魂的惨嚎，濒临死亡的吸血鬼。

几者相交，加上那若隐若现巨大无匹的赤色身躯，给人一种跌进了无边地狱的感觉。

电闪雷鸣，火焰升腾，还有因为外力介入而早早凝聚的水滴，让整个岛屿变得格外可怖。

那些随着小野田而至的天空之眼将这一切都纳入了眼帘。

虽然不是头一次看到巨人的作战，但是很多人都忍不住为之侧目，这是生命等级的区别，力量大小的差异。

有些人在庆幸，这是人类的力量。

也有些人依旧持老意见，认为以人类的品德，不该拥有这样的力量。

当人类拥有了堪比神明的力量之后，在最初他会认为自己是人类。

但是之后呢，巨人是长生种，寿命堪称无尽，适能者能够坚守自己的信念五年，十年，当百年千年万年之后呢？

当适能者中出现了失格者之后，维护秩序和生命的巨人将会成为破灭世界的大敌。

当休拉诺斯最后的生命迹象消失之后，体表残破，露出淡淡赤光的巨人才茫然若失的停下了动作。

他茫然的看着这片截然不同的大陆，在沉默中化为了光。

……

“咳咳――”

穿着灰色装甲的男人躺在了地上，他揭开了头盔上的面罩，吸入了一口灼热至极的空气。

他抬起手，看向了掌中的短剑，那一柄选择了他两次的进化信赖者。

眼中蕴含的，是这些年所经历的一切，有欢喜，有悲伤，有兴奋，也有沉默，有热血，也有心伤。

太多太多的事情，太多太多的青春，太多的之付出，都汇聚成一句话。

“谢谢你，奈克瑟斯。”

灰白色的石之翼浮现，环绕着他飞舞一周，像是在为他道别，然后，那一道赤色的光芒没入了石之翼。

光芒划过了黑夜的远方，一道赤光流转天际，如一道流星。

“雪莉……”

小野田咳嗽着，鼻涕眼泪都呛了出来，他翻过身，跪在炽热的地上，将头手磕在地上，发出咽呜的声音。

像是一匹受伤的孤狼，在火焰中发出了悲嚎。

在以往的时光，他背负着整个人类的大义，他是一个战士，是一个光之巨人。

他要为了人类而战，为了未来而战。

他是榜样，他是英雄，榜样和英雄，最适合的是铭刻在石碑上。

作为一个被‘神化’的英雄，他不能哭泣，不能悲伤，也不能迷茫，神性远远大于人性。

只有在奈克瑟斯之光离开了之后，作为一个普通人的他，才有了哭泣和脆弱的权力。

但是，他没有哭泣，他没有悲嚎，他很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把以往所堆积的情绪都爆发出来。

但是他做不到，任何情绪，到了他的嘴边，都变成了无声的咽呜，甚至于眼泪都无法流淌。

他可是奈克瑟斯的适能者，怎么会哭泣呢，他可是拯救过世界的男人，怎么会悲嚎呢。

只有那一声寄托了所有情绪的深情呼唤。

“雪莉……”

……

能量绽放如火焰，休拉诺斯死亡后留下的身躯蕴含着强大的能量，就是这样燃烧，三天三夜也烧不完。

这也是很多时候巨人会选择直接粉碎怪兽的原因，因为怪兽死亡后残留的身躯本来就带着巨大的能量。

很多时候，要是怪兽的尸身处理不当，会成为一个隐藏的炸弹，不处于‘保鲜盒’里的怪兽尸体，都属于任何人都禁止靠近的禁区。

淡化的血月下，踉跄的身影来到了海岸边缘，坐上了来时的船。

沉默的身影就这样看着那个熊熊燃烧的岛屿，怔怔的看着他远去。

他要去哪里，能去哪里，迷茫只持续了一瞬间，一个念头在心中发芽，他想回去看看。

去看看那个他和她初次见面的那个酒吧。

他无比的想念那个地方，想再看看那里，那个地方，仿佛就是他们共同的约定一样。

如果说哪里离她最近，恐怕也只有那个地方了。

乘着夜色，一只小艇乘风破浪，跨海而行，向着心的方向。

……

窗外，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窗内，一道穿着普通衣物的疲惫身影坐在那张熟悉的桌子前，对面的座位空闲着，却又像有一个看不见的身影坐在那里。

“喝点什么？”一道声音打破了他的沉默，将他唤醒过来。

“嗯，随便。”小野田沉默着应付道。

身影很快退了下去，没有了奈克瑟斯之光的加持，他并不比普通人的感知强多少。

一声轻响，小野田反应了过来，看到桌子上的酒杯。

“试试这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小野田抬起头，陆明的脸颊瞬间映入眼帘。

“这个是？”

“新生。”陆明回答道，一如十几年前。

小野田端起了那一杯红的有些发亮的酒，沉默了片刻，然后一仰而尽。

两者话不多，都喝着红的发亮的酒水，如十几年来，每年的这段时间，陆明都喝这个酒。

酒中带着的，是那一抹忘不掉的期盼，时时刻刻的在提醒他，还有人在等着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