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我正开着小四的奥迪车往回赶。今天的一切都很顺利,或者说之前都很顺利,刚才我停车的时候直接把西关社区门口的大号绿色垃圾桶撞翻了。车被破坏的并不严重,只是车灯、车盖、车壳全都报废了而已。其实事情都是分好与坏的,就拿这事来说,车虽然现在看起来像是被恐怖分子袭击过,但退一步来说,这并不是我的车。这并不是我第一次发生交通事故了,去年我坐飞机时曾九死一生,离死特近,近到我可以对旁边飞机的飞行员竖起中指。
我望了一眼正对着社区门口的用上个世纪的红砖砌起来的十五号楼,我已经看不清楚三楼那个老是不拉窗帘洗澡的女住户了,看来我得配一副新的近视镜了,这也可能是我发生车祸的原因。在我还穿着开裆裤的小时候,彩色电视机和电动游戏机就流行了起来,随之而来的便是大批的青少年们成了近视眼。如果我能穿越时空的话,第一件事就是回到九十年代把我家彩电给砸了,第二件就是去杭州给一个叫马云的人投资,最后一件事就是回到小学一年级教室然后弄清楚究竟是谁偷了我的橡皮擦。
我现在左手提着一只特肥的唐老鸭牌的鸭子、右手拿着一根东北老冰棍往二十号楼走,这时拥有动物保护主义协会终身荣誉会员的刘婶向我走来,在发现我手里的鸭子之后她突然暴跳如雷:“老王!鸭鸭这么可爱,你怎么能吃鸭子?吃点小葱拌豆腐之类的素食不好吗?”
“刘婶,我想你保证,鸭子不会介意的。”
刘婶眉头一皱,叉起了腰并用着超欠扁的语调说:“子非鸭,安知鸭不介意?!”
“这个嘛……咦,你后边有飞碟啊?”趁刘婶回头之际,我以博尔特般的速度逃离了现场。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在情急之中和一个穿低胸衣的大波妹撞了个满怀,我定睛一看,她戴着一顶粉红色的鸭舌帽,穿着一条米奇色的超短裙,用染着黑色的指甲夹着一支细长的烟,她撅起涂着亮色口红的小嘴熟练地朝我吐了一个烟圈,用慢条斯理地口吻说:“哎呦,官人,怎么这么急呀。”
“姑娘你有所不知,后面有动物保护主义协会的人在追杀我。”
她撩了撩鬓角的头发:“那不如你跟我走,我们找个地方巫山云雨、乐不思蜀一番?价钱公道,包你满意。”
“呃,我想我得找一个能陪我一辈子的,而不是一晚上的。”
她突然挽着我的胳膊说:“只要价钱合适,长期陪你一辈子也行。”
“我觉得不行,”我慌慌张张地推开她的手,“姑娘请自重。”
我一路狂奔到了二十号楼的楼底下,我靠着红色的墙壁狠狠地吸了一口空气,一楼麻将馆的嘈杂声掩盖了我急促的呼吸声。总会有一天,我会找到一个真正爱我的女孩,然后我会带她到山脉与大海相连的地方,盖一个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得偿所望。当然这都是后话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回到三楼的家然后打开高压锅炖鸭子吃。我捅了好几次终于将钥匙捅进了钥匙孔里,房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熟悉,客厅门前还放着猫笼子,只是我养的黑猫已经很久都不见了,它就像街边叫卖的小贩一样,每当你出去都找不到他们的踪迹。房间墙角堆着一箱快递,是老妈从老家里寄过来的,我却没有半点兴趣打开它,除非它里面装着一个属于我的崭新的童年。阿杨正在敷黑色的面膜,有次阿杨敷着黑面膜去下楼倒垃圾,把一楼打麻将的老太吓出了心脏病,结果老太走得并不安详。小四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猫和老鼠》,汤姆猫被杰瑞造的炸弹炸成了碎片,可怜的汤姆不得不一片一片地把自己重新拼起来。
“哇,你汗流浃背的样子就像一根在太阳底下被晒到臭掉的意大利香肠。”小四漫不经心地瞥了我一眼说。
“现在外边是四十度的高温,楼下的哈奇士都中暑瘫痪在地了,”我故意顿了顿,“小四,你明白人生当中有时候总会发生一些你想象不到的事吧。”
“我想是的。”小四似乎仔细地思考了下然后露出了纯真的眼神。等明早他开车出门时,我想他就能明白我此番话的意思了。
“嘿,阿杨,你不猜猜看我今天买的什么晚餐?没准是个惊喜呢?”我顺手把鸭子放到了锅里。如果动物保护主义协会的人看到此情此景,估计要用大刑伺候我了。
阿杨以一副闭目养神的姿态说:“我可不喜欢惊喜,毕竟我家的谷仓当年就是被精神状态不稳定的帮工给放火烧掉了。”
“我觉得……”门外一阵轻微却带有摩斯密码般节奏规律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精心准备的然而没有什么卵用的安慰之言,我只得悻倖地去开门,结果住在五楼的嘉宝赫然出现在了我的近视镜面前。她头发上的汗水就像野餐上的西瓜一样多汁,一身的白衣将娇小的身材裹在了里面。
“很抱歉我来晚了,本来按照约定,六点钟就能准时逃离医院的,但是下午五点四十五分的时候我不小心拔错了病人的牙齿,我不得不重新又拔了一遍。”嘉宝红着脸说。
“没关系的,都习以为常了。”我曾三次与嘉宝共进晚餐,当然有一次我们没有坐下来点餐,姑且算两次半好了,这两次半里其中有两次都是嘉宝因为工作的事而迟到。
我把嘉宝领到客厅的时候发现电视机在《猫和老鼠》结束之后播放了一则新闻:美国国务卿蒂勒森被长相颇为滑稽的美国总统***炒鱿鱼了。老态龙钟的蒂勒森随后一脸不开心地在告别大会上对美国媒体说道:“美国华盛顿特区是个卑鄙的地方,希望在座的各位不必选择置身其中。我们想如何被别人对待,我们就要如何对待他人,希望***能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愿上帝保佑我们和我们所爱之人,愿上帝保佑美国。”看了这则新闻,我觉得卑鄙的不是华盛顿特区这座城市,而是城里的那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