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路坐在运输机上,望向舷窗的表情有些凝重。
他在出发之前去工程系找了高辅秦,却被告知高辅秦在潜艇事件结束后,已经在家修养许久了。岑路有些担心,于是追问了与高辅秦同个办公室的博士生,哪知对方半是嘲讽半是不屑地说,高辅秦来了学校一次,后来就吵着闹着要回家修养,说学校里不安全。
“他还说呢,”那位博士不屑地用指关节敲敲桌子,“说咱们学校里有邦国潜进来的奸细,岑教授,你说他是不是读书读傻了,有妄想症了啊。”
岑路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悻悻地告辞。
岑路坐在飞机上,裹着厚厚的大衣,背着设备包叹了口气。
坐在岑路对面的周浦深听到了岑路的叹息,连忙问他:“哥,怎么了?”
最近周浦深觉得岑路的态度十分奇怪,自从两人同床共枕的那次之后。岑路就变得有点别扭——说是不跟自己亲近也不对,周浦深能感觉到岑路还是十足地信任自己,可他总觉得这亲近里带着一丝抗拒。
像是……周浦深细细思索着,像是愧疚之类的情绪。
“深弟……你说……”岑路吞吞吐吐的,“有多少人在受到刺激之后会得得妄想症啊。”
周浦深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弄得有点懵,可正当他要追问下去的时候,却听见驾驶员说了一句:“报告上尉,还有五分钟就到降落地点了。”
“好,”周浦深回答道,“准备降落。”
那边岑路却瞪大了眼睛:“上尉?深弟,你升官啦。”
周浦深有点不好意思,一边裹起了大衣一边说:“是啊,是因为上次潜艇的事儿,部里抬举我。”
岑路是真的为他高兴,两只眼睛亮闪闪的:“什么抬举啊,深弟你是真英雄,没你挺身而出我们都活不了。”他想了自己当初还阻拦了周浦深,有点汗颜。
周浦深也有点后怕,他后怕的是和岑路吵的那一架。
岑路急吼吼地要换话题:“咱们这次再立个功回去!你也好早点升到少校,不用再受梁浅的气。”
周浦深柔声说:“没……事的,军衔对我来说无所谓,做少校也没那么好。”
军衔升到校级,以他的资历就很有可能会被调回海军陆战队,那时候就……见不到岑路了。
飞机在巨大的轰鸣声中缓缓降落,周浦深伸手给岑路掖好了领口,戴上帽子,将对方的设备包背到了自己肩膀上,这才拉开舱门。
顿时一股凌厉的寒风袭卷了小小的飞机舱,岑路没有防备,被吹得倒退两步。他岑路好歹也算是在北方长大,可这固云山的寒风和帝都的比起来可真是小巫见大巫,泠冽得像是刀子刮在脸上。
周浦深担忧地看着他:“哥,要不还是把口罩戴上吧。”
“不用。”岑路不留痕迹地推开了周浦深的手,他觉得周浦深真是对他比对老婆还好些,原先不觉得,现在开始注意周浦深的一举一动后,觉得对方真是要把他宠到天上去。
又想到那位来路不明的“哥哥”,岑路心里疙疙瘩瘩的,于是装作若无其事把眼光投向外面。固云山赫然在目,起伏延绵的山脉高高低低,寸草不生,平均海拔都有近三千多米。山顶上覆盖着终年不化的积雪,仿佛一顶白毡帽戴在皮肤黝黑的老人头上。山脉之上则是一碧如洗的蓝天,干干净净得像是无人染指过。
可是这样的地方,竟然是倒卖赤银的法外之地。
飞行员戴着墨镜朝外探头看了看,笑道:“别看这里现在天气这么好,固云山的天就跟小姑娘的脾气似的阴晴不定,一会儿雨下得能把屋顶砸穿了。”
周浦深默默看了一眼岑路,他觉得别说姑娘了,岑路的脾气现在都跟固云山的天气似的,叫人琢磨不透。
飞机走了之后,两人走出了这片空地,开始一脚深一脚浅地顺着山路往山谷里走去,周浦深牵着岑路的手,钉鞋一步步地踩在碎石子路上,后面的人则是一边冻得打哆嗦一边被人牵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