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茂的父母都是高鼻梁,双眼皮, 五官端正, 可他丝毫没有遗传到父母的优点, 小时候父母里面的谁开玩笑说是从菜地里,或者是地沟里把他捡回来的,他会信,也难过好久。
因为全家就他长的最差。
渐渐长大了,林茂知道,他还是有点像他爸的,就是好基因没传到他这里, 有类似情况的人还不少,不止是他一个人这么悲剧。
林茂的眉毛粗又短, 也很浓密, 他是单眼皮, 眼睛很小, 细细的一条,眉眼之间有几分狡猾的意味, 第一眼看去, 会让人有种小心思很多的感觉。
可地上的几幅画里, 那人脸上是刀削的眉毛, 眼皮内双,眼睛的形状偏长,眼尾的弧度往下走,右边的眉毛里有一颗黑痣, 眉眼带着英气,显得正直而又善良。
画室里被一种诡异的气氛围绕着。
黄单跟沈良两个人看到自己昨晚画的画,都变了脸色。
人头写生时,一个人的□□全部展现在眉眼当中,这块区域改了,换了,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那不是林茂的脸。
黄单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嘴里的豆浆味儿还没散掉,他蹲下来拿走自己的画板,手指摸着被改掉的人脸,指腹感受上面的触感。
是铅笔排的线条,摸上去会沾到很多铅笔灰。
黄单试图去幻想那人画画时的情形,却现无法做到,像是遭受了什么东西的阻拦。
其实他要完成任务,这种事继续生会比较好。
这样才能找到更多的线索,离躲藏在暗中的目标越来越近。
在夏唯最后一次当了模特,脸没了以后的这些天,画室里风平浪静,黄单照常画画,内心是很焦急的,他迫不及待的等着怪事生,没想到今早就出现了。
对象是林茂。
这个结果在黄单的意料之中。
夏唯,林茂,沈良三人是同班同学,一个贫困县的,一个死了,是自己杀了自己,死前做模特的时候没脸,一个做了两次模特,一次没脸,一次脸不是自己的,目前还活着。
按照顺序,林茂后面的第四个就是沈良,黄单要看看,到时候他的脸还在不在。
这种怪事生的很有针对性,没有任何的遮掩,那是一种肆无忌惮的宣告,对方在说“我想要怎么样就能怎么样,没有人可以阻止”。
黄单把沈良跟林茂他们两个圈了起来,不过这是暂时的,不到最后解开谜团,答案很难说。
嘭——
一块画板被踢了出去,重重翻了个跟头,林茂一脸吃了屎的表情,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愤怒的吼起来,“卧槽,谁他妈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啊!”
没人说话。
林茂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他失去理智,开始在画室里疯,把地上的画板踢的踢,踩的踩。
刘老师走出画室给张老师打电话,结束通话后没回去,进了旁边的小工作室。
黄单抬手敲门进去,“老师,画上的是谁?”
刘老师深坐在木椅里面,隔着杂乱的画看他一眼,“不知道。”
黄单的眼睛微睁,快速掩去神色,“会不会是画室里面的人?人头写生跟真人还是有点区别的,不会一模一样。”
刘老师说不是,语气是笃定的,“要是画室里的人,老师能看出来。”
黄单说,“那就奇怪了,对方前几次把我们画的脸擦了,这次没擦,而是改成另一张脸,为什么要这么做?”
刘老师揉眉心,长长的叹口气,“老师也很费解啊。”
他似乎正在陷入某个时间段的回忆当中,又很快从里面出来。
黄单捕捉到了,“老师,昨晚画室的门锁了吗?”
刘老师说锁了,“我亲自锁的,走之前也检查过,不会有什么问题。”
黄单探究的目光盯着椅子上的男人,三十来岁的大学老师,算是年轻的了,穿着是一个异类,天气转凉了,他还穿着一身长衫,布鞋。
现在的时代不同以往,追求时尚新鲜的东西,想买到纯手工的老布鞋是不可能的了,只能老一辈的人来做,黄单第一次穿越去了乡村,他穿的就是这种布鞋,鞋底不好纳,要拿大针一针针的戳,做鞋帮子更是有特定的步骤,还要糊报纸,糊好几层。
黄单心想,这个刘老师家里有一个手巧的亲人,也很爱他。
刘老师换了个坐姿,“还有事?”
黄单回神,目光里的探究没有收回,“老师,要报警吗?”
刘老师说不用,“晚点张老师会过来,我们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把工作室腾出来,放进去一张床,轮流过来值班,要么就把画室的锁换掉。”
黄单了然,如果报警,事情传开了,对画室的名声不好,明年搞不好就开不下去了,那两个老师就少了一笔可观的收入。
刘老师叹口气,“好了,你去安抚安抚林茂吧。”
黄单应声走出工作室,他没立刻回画室,而是站在小院子里面,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墙上有不知道谁弄上去的颜料,五颜六色的,角落里堆放着脏破的水桶,开叉的画笔等物品,都是是上一批学生留下的,还有几块布满脏污的画板。
说起来,画室里有一批老画板,颜料盒,调色盘之类的画具,家里穷的能省一笔钱是一笔钱,不在乎有多旧多脏,能凑合着用用就行。
黄单站在原地,他什么都看,什么都研究,哪怕是墙角的一朵小野花,一片枯叶,还是一无所获,觉得自己一直就是一只无头苍蝇,在瞎转。
犹豫了一下,黄单在心里问,“陆先生,我想知道那是谁的脸,能不能用积分换取这个信息?”
系统在叮一声后给出答复,“不能。”
黄单哦了声又问,“那你能告诉我,有什么是可以用积分换取的吗?”
系统,“一切牵扯到任务成败的都不能,除此以外都能。”
黄单抿了抿嘴,那脸极有可能就是他这个任务的关键线索,他得想办法去查脸的主人。
就在这时,画室里传出林茂的咒骂声,听起来很刺耳。
黄单快步走进去,看到林茂在神经,他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自己的脸变成了别人,就把那几幅画全给扯下来,两只脚站在上面把那人脸踩的又脏又黑,还不知道上哪儿翻到的一盒火柴,划开了丢到画里面。
被火焰包围的几幅画里有黄单画的,他的眼皮跳了跳,眼中闪过一丝懊悔,刚才离开画室的时候,应该带走画板的。
黄单垂下眼皮,将那个人脸记在脑海里,他必须要找个机会尽快画出来。
即便不能完全复制,有个大概也比没有强。
林茂看着画烧成灰烬,他笑了起来,又火,嘴里骂骂咧咧的,话很难听,把那个幕后之人的祖宗八代全问候了一遍。
沈良的画也被烧了,既没劝阻也没生气,他一言不的坐在木板上面,背对着一组静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茂狠狠抹了一把脸,“怎么大家都没事,到我就他妈的见鬼了,操,到底是谁在背后玩老子?”
黄单凑近,“林茂,你冷静点。”
林茂大力把他推开,“怎么冷静啊?话说的好听,这事又没摊到你头上!”
和陈时一样,林茂也是从小干农活,手上有茧,力气比同龄人要大,那一下他用了全力,带着没处撒的怒火。
毫无防备,黄单被林茂推的往后倒,背部撞到画架的一角,他疼的嘶了声,难受的弯下了身子。
林茂喘着粗气,脸上出现慌乱,他的性子里有着懦弱,自私,占据了很大的位置,于是就下意识的逃避责任,“是你自己站不稳,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黄单疼的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来。
画架倒在地上出砰的声音,惊到了沉浸在思绪里的沈良,他抬抬眼皮,看着蹲在地上哭的少年,生对方背上的衣服有一块红,流血了。
看是看到了,沈良却没什么行动,神态里是一片事不关己的漠然,还有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多管闲事的傻逼,沈良在心里冷笑。
周娇娇进来就看到了画室里的混乱,她把手里没吃完的包子塞给她爸,跑过去蹲下来,想碰少年又不敢碰,他的衣服上有血,受伤了。
“舒然舒然,你怎么样了?要不要去医院?”
黄单也知道自己的背上有伤,他现在太疼了,太阳穴都一抽一抽的,“我没事。”
周娇娇紧张的说,“可是你流了好多血。”
黄单哭着说不要紧,他去了医院会更疼的,印象里是这样子,而且会疼很久,还是忍一忍好了。
周娇娇的眼眶一红,扭头就大声质问,“林茂,沈良,是不是你们打了舒然?!”
林茂瞪着周娇娇,像一只脖子被捏住的大公鸡。
沈良还是那副姿态,一副“别找我”的拒人千里样子。
周娇娇咬唇,视线从林茂身上移到沈良身上,再回到林茂那里,“林茂,舒然平时对你怎么样,你不会不知道,他受伤了,你看都不看一眼?”
林茂的语气很冲,“关你屁事。”
周娇娇气结,她要脾气,面前的人已经站起来走了。
黄单边走边哭的出了小院,在后面不远的小树林里找了个长椅坐下来,他背对着路口,无声的哭着。
周娇娇要追出去,她一个没注意,差点摔趴到一组静物上面,被周父给及时扶住了,“多大的人了,做事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不是啊爸,舒然哭的很厉害,背上还流血了,我要去看看他。”
周娇娇满脸的担忧,说着就往外面跑。
周父把女儿拽回来,“你先别去,让他缓一缓。”
周娇娇不明白,“为什么?现在舒然一个人,我去了,他心里会好受些。”
周父说,“张同学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哭,所以才出去的,你就别在这时候去找他了。”
周娇娇狐疑,“是吗?”
周父点头,“嗯。”
周娇娇撇嘴,“我每次哭,都希望能有个人在我身边陪我说说话的。”
周父的眼色一黯,摸了摸女儿的头。
周娇娇在口袋里抓抓,没抓到糖,她想起来身上的外套不是昨天穿的那件,糖都在那件外套里面。
“不知道舒然有没有好一点……”
嘟囔了句,周娇娇转头看看,这会儿才现昨晚走前摆在地上的画板都被丢到一边,乱七八糟的倒扣着,她露出吃惊的表情,“谁干的?”
林茂心虚的偏开头,装作没听见,他还偷偷给沈良使眼色。
沈良抱着胳膊,没打算给什么回应。
周娇娇见俩人都不搭理自己,她气的抓抓头,弯腰找自己的画板。
画板都一个样子,画室里的人几乎都会做上记号,周娇娇也不例外,她的画板左下角有个兔子头的图案,很大一个,是她自己临摹的,所以很好找。
周娇娇把画板翻过来,现上面的画不见了,旁边还有一些灰烬,里面夹着几块没烧掉的碎纸。
她把其他画板也翻了个边,画都没了。
这一看就是人为的。
周父把手里的包子给女儿,“先吃早饭,待会儿老师来了再说。”
周娇娇说吃不下,她把自己的画板放到画架上,又去捡黄单的那块,“真是的,大清早的就这么多事,我都后悔到这儿来画画了。”
周父皱皱眉头,“娇娇,你现在得以学业为主,别胡思乱想,没几个月就要考试了,你要抓紧时间跟老师多学……”
周娇娇不耐烦的打断,“知道了知道了。”
林茂见周娇娇跟她爸都没现老师已经来了,他松口气。
周娇娇本来就偷偷留意着林茂跟沈良,林茂那变化一出现,她就逮着了,“林茂,画板上面的画是不是你搞的鬼?”
林茂听不得最后一个字,他脱口而出,“搞你妈逼!”
周娇娇气的浑身抖,要不是她爸拦着,她已经冲上去给林茂一大嘴巴子了,“你嘴巴那么臭,早上去厕所□□了啊!”
林茂要回击,周父在他前面开口,声音里透着愤怒,“林同学,你父母就是这么教你的?”
把边上的画架推倒,林茂青着脸跑了出去。
画室里的气氛尴尬又僵硬。
沈良那张嘴里终于蹦出来了一句话,“叔叔,林茂是无心的。”
周父的脸色非常难看,“行了沈同学,你也别替那小子说好话了,他的品行什么样,我清楚的很。”
沈良拧了拧眉,“真的很抱歉。”
周父说,“跟你没关系,你不需要道歉,沈同学,叔叔给你个建议,别跟你那个同学靠的太近,对你没什么好处。”
沈良温和的笑了笑,“林茂以后不会再那样了。”
周娇娇凉飕飕的来了一句,“他那种人,不会有什么以后。”
沈良看她一眼。
周娇娇也看过去,冷冷的说,“怎么?”
沈良什么也没说,他只是从地上拿走了自己的画板,坐到位置上铺画纸,在按钉子的时候没留神,把手指头给扎了。
那一下其实不是很疼,沈良的神经末梢却都跟着抖了抖,他盯着手指头上的那一滴血珠子,半响才放到嘴里吸了吸。
其他人陆陆续续的来画室,昨晚参与写生的几个人来一个闹一次,无非就是画怎么没了,谁干的,怎么那么缺德之类的话。
低年级的跟着凑热闹,叽里呱啦的议论纷纷,说什么安装摄像头,报警,还说晚上不回去躲画室里把人当场逮住,一个个的都在天马行空的乱说。
直到两个老师来了才安静一些。
黄单在小树林里哭了好一会儿,一路流着泪回到住处换了件上衣,他问陆先生买了药,不怎么疼了,伤口很快就会愈合。
那药很好,就是贵,用掉了他五千积分。
黄单让陆先生给自己清算了一下苍蝇柜里的存货,菊||花灵不到一百,防裂等其他产品倒是有剩不少,最大的麻烦是积分不多了。
那个比赛还是上上次穿越到合租房里的事,而上次在小卖铺的时候,不说比赛,连系统先生提的反馈活动都没有。
黄单打盆水洗掉脸上的泪痕,拧干毛巾盖在红肿的眼睛上面,“陆先生,如果有赠送菊|花灵的活动,请您通知我一声,也可以直接给我报名。”
系统,“菊花灵?”
黄单说,“对的,就是它。”
系统,“那产品的副作用大,用的时间一长,身体会对其产生很强的依赖性,严重者会在使用的过程中出现幻觉,慎用。”
黄单说,“我的体质比较特殊,疼痛神经异于常人,没有它,我会被我喜欢的人做死的。”
系统,“可以不做。”
黄单摇头,“不可以的,我喜欢的人很喜欢做。”
系统,“何必委屈自己,成全别人。”
黄单说,“我还没有说完,我虽然疼的快死了,也喜欢的快死了。”
系统,“所以?”
黄单说,“所以我很需要菊花灵,越多越好,请您帮我留意一下相关的活动或者比赛。”
系统,“那不在陆某的工作范围。”
黄单,“……”
他认真的说,“我会努力完成任务,为陆先生争取最大的利益。”
系统,“陆某一向公事公办,假如是针对所有宿主的大型活动或比赛,黄宿主会知道的。”
黄单,“谢谢。”
拢了拢思绪,黄单想倒杯水喝,但是水瓶里是空的,他去拎茶壶倒了小半杯一口喝完了。
炉子很不好引,每次黄单跟林茂都是拿火钳夹一块新煤球去二楼找人换,没有就去一楼,还是没能换到烧红的煤,就去巷子里找,他们自己点不着。
这会儿是烧不成水了,黄单决定去巷子口的小店里买一瓶矿泉水,他打开门出去,跟靠在铁楼梯栏杆旁的齐放打了个照面。
齐放动动鼻子,“你身上有血腥味。”
黄单反手带上门的动作一顿,这人的嗅觉这么灵敏,那次夏唯死在房里,腥味浓到令人作呕,对方的房间贴着她,怎么没现?
他掩盖了情绪,“受了点伤。”
齐放上前两步,关心的问,“还好吧?我看你的眼睛很红,哭过了?”
黄单说还好,“没事了。”
俩人一道下楼,从二楼绕到一楼,打开小铁门出去。
齐放顶着一张狂野不羁的糙汉子外表,一龇牙,那笑容会让他有种很阳光的感觉,“张舒然,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黄单说,“没有误会,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你。”
齐放,“……”
他的面部抽了抽,“我能问为什么吗?该不会是我这络腮胡的问题吧?它长的不合你的心意?”
“真要是这个原因,络腮胡倒是可以刮掉的,虽然我本人会很难过,毕竟留了快一年了,有感情。”
黄单说,“跟你的络腮胡无关,我不喜欢算命的。”
齐放闻言就哈哈大笑,“我那只是说着玩的,我不会算命,真的,我对那方面的东西一窍不通,都是胡编乱造的。”
黄单看他一眼,“上次你不是这么说的,你不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