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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净涪领着白凌远去之后, 李家兄长拿着工具又去了田里, 只余李诚和李家老人慢慢踱步回家。
回到家里,李诚才刚整理了些净涪送给他的笔墨纸砚,忽然听得还在隔壁的爷爷一声惊呼。
“伢崽儿......”
李诚心中一突, 只觉一种似喜非喜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以致于他竟愣怔了一瞬, 才放下手中的东西,急急地往隔壁赶。
才刚推开门, 李诚抬眼便望见也正转过眼睛来望着他的李家老爷子。
只一眼,李诚就现了老人家与往常的不同。
那双眼睛里的浑浊消褪了, 清湛湛的映着天光,倒影出一个愣怔惊喜的他;那佝偻的背挺直了,稳稳地站立在茅草屋里, 仿佛仍是十多年前那个撑起整个家的顶梁柱;那绵软无力的胳膊和腿有力了,挥舞在空气中的时候简直能听得见风声......
李诚笑了起来。
李家老爷子见他过来, 也有意显摆, 开始中气十足地在屋子里转圈, 他脚步越走越快, 挥舞的手臂也急促地在空中划出一个个圆润的弧度。
“哈哈哈......我好了......我好了!哈哈哈......”
李诚笑了半日,忽然一整脸上表情,转身面向村外的方向,双手合十,恭敬感激地深深拜下。
感激他让他不会落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境地。
李家老爷子望见, 也从那种极度惊喜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在原地站定,学着李诚转身,双手合十深深拜了下去。
无边暗土世界本源处,魔身懒懒地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却是什么都没说,就又阖上眼皮,再度将心神沉入定境之中。
净涪也没有回头,他领着白凌从崎岖的山道转出,重又上了官道。而白凌不一言,只跟在净涪身后走。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地往前走,旁边还不时有行人越过他们。但这些擦肩而过的行人们却没有谁注意到这两个奇异的过客,仍旧与他们的同行人们说说笑笑个畅快。
穿过了红尘,净涪与白凌渐渐走入了山野。
而在这个时候,遥远的妙音寺山门外,却也有一个身形颀长的青年沙弥抬起头来,望了望那熟悉的山门,才低头踩上石阶。
石阶上也有寺中的沙弥穿行,见得这个青年沙弥,先是愣了一下,才或惊喜或诧异地向着他合十行礼,口称净音师兄。
净音也都一一单手竖起,点头回礼,然后才垂眉顺目继续往前走。
眼看着净音走出他们的视野,踏上石阶的尽头,甚至等到他消失在了山门处,石阶上的一众大小沙弥才开始惊呼出声。
“净音师兄真的回来了!”
人群中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都什么时候了?净音师兄再不回来,可就真的要晚了。”
“净音师兄回来了,其他的师兄们怕都是要急了吧?”
“那可不?净音师兄可是通过了红尘磨砺的师兄呢!其他的师兄们纵是再好,也还是差了点。”
一场哄笑过后,又有人道:“那可不一定。”
“就是,可别忘了,还有一个净涪师兄呢。”
“但谁让净涪师兄不参加这一次佛子的甄选呢?”
“净涪师兄都已经是比丘了,而其他的师兄......不单单是我们寺,就是其他的五分寺,连带算上天静寺,他们也都还只是沙弥呢......”
“可惜了......如果净涪师兄有意这一次佛子之位,那这次佛子就铁打的我们家的了。”
这些小沙弥们也只是叹了这么一句而已,很快就有人接了话题。
“就算净涪师兄无意,有净音、净幽几位师兄在,我们寺的胜算也很大啊。”
然而,此时也有人弱弱地插了一句:“天静寺那边,也有一位叫净栋的大师兄......”
不过这位沙弥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截了话头:“我们净音师兄通过了红尘磨砺。我们净幽师兄现下境界已到了九信。”
“就是,净音师兄过了红尘磨砺,净幽师兄到了九信,那位净栋师兄呢?他如今又如何?”
一时间,石阶上三五成行的大小沙弥们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隔空争论了起来。
争论到最热烈最急切的时候,便是一贯清修静修心境不比同龄人浮躁的沙弥们都是面红耳赤,手舞足蹈的。
可是整一个妙音寺也没有谁来阻止。
便是一众沙弥争论到诸大和尚、比丘面前,只要不曾动手,诸大和尚、比丘们也都只是笑笑,不会大声呵斥训斥。
净音也同样不会。
他招呼过一路遇上的师兄弟后,便转入了藏经阁。